中尉军,是负责守卫咸阳和皇宫的禁军之一,地位非凡。
能在这里当上司马,掌管上千兵马的陈亮,自然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他为人狡诈,行事谨慎,而且在军中颇有威望。
最关键的是,他背后,站着的是中尉军的统帅,蒙恬将军。
蒙恬,大秦军方的第一人,手握三十万北地边军,是连嬴政都要礼让三分的人物。
陈亮,正是蒙恬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
动他,就等于是在打蒙恬的脸。
这绝对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主人,这个陈亮,不好对付啊。”
情报部主官“蜂巢”赵三,将一份整理好的情报,恭恭敬敬地放在了白怀月的桌上,脸上带着一丝为难。
“他几乎都待在军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们的人,根本没法靠近。”
“而且,他为人清廉,不好女色,不好赌博,几乎没什么把柄可抓。”
“唯一的疑点,就是他每个月,都会给他乡下的老母亲,寄一大笔钱。这笔钱的数目,远超他一个司马的俸禄。但我们查了,钱的来源,很干净,都是他通过一些正当的商路,赚来的。”
赵三的情报,做得很详细。
就连陈亮有几房小妾,每个小妾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都查得一清二楚。
但,查来查去,就是找不到什么致命的黑料。
李斯给的名单上,也只是说他“有倒卖军械之嫌”,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有意思。”白怀月看着卷宗,不怒反笑,“看来,是条大鱼。”
越是看起来干净的人,背地里,往往越是肮脏。
“军营进不去,那就想办法,把他引出来。”白怀月说道。
“怎么引?”赵三问道。
“他不是孝顺吗?”白怀月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那就从他老娘身上,下功夫。”
……
三天后。
中尉军大营。
司马陈亮,正在校场上,监督士兵操练。
他年约四十,身材魁梧,一张国字脸,不怒自威。
就在这时,一个亲兵,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将军,不好了!家里来信,说……说您母亲,病危了!”
“什么?!”陈亮脸色大变,一把抢过信,拆开一看,手都开始发抖。
信上说,他母亲突然染上恶疾,卧床不起,已经请了最好的郎中,但都束手无策,恐怕是……时日无多了。
“备马!快备马!”陈亮心急如焚,也顾不上跟主帅蒙恬请假了,翻身上马,带着几个亲卫,就朝着城外,飞奔而去。
他的老家,离咸阳城,有两百里路。
快马加鞭,也要一天一夜。
陈亮归心似箭,一路狂奔。
当他跑到一半路程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前方,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将军,天黑路险,我们是不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一个亲兵劝道。
“休息什么!我娘还等着我!”陈-亮怒喝一声,一鞭子抽在马背上,率先冲进了树林。
亲兵们无奈,只得跟上。
刚一进树林,陈亮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
太安静了。
连一声鸟叫,一声虫鸣,都没有。
他久经沙场,立刻就察觉到了危险。
“有埋伏!大家小心!”他大喊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他话音刚落。
“嗖嗖嗖!”
林中,箭如雨下!
“噗!噗!”
他身后的几个亲兵,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射成了刺猬,纷纷落马。
陈亮挥舞着佩刀,拨开几支射向自己的冷箭,怒吼道:“什么人?给我滚出来!”
“陈司马,别来无恙啊。”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树林深处传来。
紧接着,几十个手持利刃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为首的,是一个扛着巨阙剑的壮汉。
正是胜七。
“是你们!”陈亮看着他们,瞳孔一缩。
他认得胜七。
前几天,胡亥府上的那场风波,他也听说了。
“你们是……白怀月的人?”他咬着牙问道。
“聪明。”胜七咧嘴一笑,“我们主人,想请陈司马,回去喝杯茶。”
“白怀月!”陈亮怒火中烧,“我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对我下此毒手?!”
“这个,你还是亲自去问我们主人吧。”胜七不耐烦地说道,“兄弟们,动手!主人说了,要活的!”
“是!”
几十个行动部的杀手,一拥而上。
陈亮虽然也是军中悍将,武艺不凡。
但双拳难敌四手。
更何况,他面对的,是胜七这个级别的高手。
不到十个回合,他就被胜七一剑拍飞了兵器,然后被几个杀手用特制的铁网,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放开我!你们这群乱臣贼子!你们敢动我,蒙恬将军是不会放过你们的!”陈亮拼命地挣扎,大声咆哮。
“蒙恬?”胜七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嘿嘿,我们主人说了,我们动的,就是他蒙恬的人!”
说完,他拿出一块布,塞住了陈亮的嘴,然后对着手下人一挥手。
“带走!”
……
右将军府,地牢。
陈亮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嘴里的布已经被拿掉了。
他喘着粗气,一双眼睛,喷火似的瞪着坐在他对面,悠闲喝茶的白怀月。
“白怀月!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嘶吼道。
“陈司马,稍安勿躁。”白怀月放下茶杯,“我请你来,只是想跟你,谈一笔生意。”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有种,你就杀了我!”
“杀了你?”白怀月笑了,“杀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我这个人,不喜欢做亏本的买卖。”
他站起身,走到陈亮面前。
“陈司马,你在中尉军,每个月的俸禄,是五十金。”
“你通过正当商路,每个月,能赚三百金。”
“加起来,是三百五十金。”
“但是,你每个月,寄给你母亲的钱,却是一千金。”
“我想知道,多出来的那六百五十金,是从哪来的?”
白怀月的声音,很平淡,但听在陈亮的耳朵里,却如同炸雷。
他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还在嘴硬。
“是吗?”白怀月从怀里,掏出了一本账册,翻开。
“三月初七,你通过少府监主簿李源,将中尉军的一百套铁甲,换成了劣质的皮甲,获利五百金。”
“三月十五,你将一批即将淘汰的弓弩,重新翻新,卖给了东郡的驻军,获利八百金。”
“四月初一,你把北地边军运来的十车粮草,偷偷扣下了一车,转手卖给了城里的粮商,获利三百金。”
……
白怀月每念一条,陈亮的脸色,就白一分。
等白怀月念完,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事情,他做得天衣无缝,白怀月,是怎么知道的?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白怀月合上账册。
陈亮低下了头,彻底没了声息。
他知道,自己完了。
这些罪名,任何一条,都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声音沙哑地问道。
“我说了,我找你,是来谈生意的。”白怀-月重新坐了回去。
“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我把你,连同这些证据,一起交给廷尉。你的下场,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陈亮的身体,抖了一下。
“第二。”白怀月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你替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陈亮抬起头。
“我要你,帮我,把蒙恬,拉下马。”
“什么?!”陈亮失声惊呼,“你疯了!蒙恬将军手握三十万大军,深受陛下信任,是大秦的定海神针!你想动他?你这是在找死!”
“他是不是定海-神针,我不知道。”白怀月笑了,“我只知道,他挡了我的路。”
“而且,他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干净。”
白怀月又翻开账册的另一页。
“你以为,你做的这些事,蒙恬都不知道吗?”
“你卖出去的那些军械,所得的利润,有三成,都进了他的口袋。”
“你,不过是他用来敛财的一条狗而已。”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陈亮疯狂地摇头,“将军他……他不是那样的人!”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白怀月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
“明天这个时候,我来听你的答案。”
“哦,对了。”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补充了一句。
“你母亲的病,是假的。那封信,是我让人写的。”
“不过,如果你不合作的话,那可能……就变成真的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地牢里,只剩下陈亮绝望而又愤怒的咆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