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姿挺拔而纤细,穿着一件样式极其简单的长裙。那裙子仿佛是用流动的月光与朝霞织就,颜色在近乎透明的白、柔和的浅金与淡淡的烟紫之间微妙流转。
她的长发如墨色的流泉,未束未绾,自然地披散至腰际,发梢几乎融入空气中,带着一种随时会消散的虚幻感。
仅仅是一个背影,便散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纯粹之美,剔除了所有凡尘的烟火气,只剩下非人的圣洁与空灵。那感觉,比蓬莱本身的寂寥更甚,是一种俯瞰众生、漠视时光的疏离。
我和连亦铭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疑惑与震撼。
连亦铭眉头微蹙,眼神锐利地审视着那个背影,显然,他也完全不认识此人。
就在我们屏息凝望之际,她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
她缓缓转过身来。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滞了一瞬。
她的面容,完美得如同造物主穷尽心血雕琢的杰作,肌肤莹润如玉,在周围植物散发的微光下仿佛自身也在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五官的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组合出一种超越性别、超越种族的和谐与神圣。
但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清澈如琉璃之海最深处的光,深邃如笼罩蓬莱的亘古夜空,里面似乎蕴藏着星辰生灭、万物枯荣的奥秘,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又仿佛能映照出灵魂最深处的褶皱。
她的目光轻轻扫过我们,那视线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澄澈。她看到我们,仿佛看到两粒偶然飘落至此的尘埃,既不惊讶,也无戒备,只有一种空灵辽远的平静。
“你们来了。”她的声音响起,如同山涧清泉滴落玉盘,又似最细柔的风拂过风铃,清脆、空灵,带着奇异的回响,仿佛不是从喉咙发出,而是直接回荡在意识深处。
“你是谁?”我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这女子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与整个蓬莱的寂寥诡秘融为一体,却又超然其上,让我本能地感到畏惧和一种莫名的……熟悉?
她微微侧头,目光似乎穿透了我们,落在更遥远的地方,又或者,是落在了时间的缝隙里。
她向前轻盈地踏出一步,赤足落在发光的月白砂砾上,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她的存在本身,就比这能抚平足迹的岛屿更加虚幻。
“我是归人,亦是过客。”她的唇边泛起一丝极淡、极淡的笑意,如同无风湖面偶然被投入一颗小石子荡起的一圈涟漪,转瞬便消失无踪,快得让人怀疑是否只是光影的错觉。
她朝我们走近了几步,随着她的靠近,一股难以形容的芬芳弥漫开来,比岛上任何奇花异草都更加纯净清冽,带着阳光穿透云层的温暖、雨露洗净尘世的清新,以及星辰遥不可及的冰冷气息,复杂而矛盾。
“你们在寻找‘望乡台’。”她并非询问,而是陈述。那双琉璃般的眼眸先看向连亦铭,眼神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了然,仿佛看穿了他背负的沉重;接着目光转向我,“执念如丝,牵引至此。然蓬莱所见,并非皆是心中所想。”
她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那澄澈的眼神似乎带着一丝……悲悯?,俯视着在尘世苦海中挣扎的渺小生灵。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朝着与我们目的地相反的方向——岛屿更深处那片未知的、散发着古老气息的幽暗走去。她的步伐轻盈得不带一丝声响,裙裾流动的光华在身后拖曳出一道朦胧的光痕。
“等等!”我忍不住出声,心中充满了无数疑问。她是谁?她在这里做什么?她似乎知道很多!
她脚步未停,只是微微侧首,留下一个完美到令人窒息、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静谧与神秘的侧影。唇角似乎又漾起那抹极淡的笑意,如同寒冰上转瞬即逝的反光。
“归途已在脚下,何须问询来处?”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又似被风吹散的薄雾,就在我们的注视下,迅速变得透明、稀薄,最终彻底消失在那些流淌着紫色荧光的奇异植物丛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空气中那若有似无的奇异芬芳,以及我心中巨大的震撼与挥之不去的谜团。
四周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刚才发生的一切,短暂得像一个幻觉,却又真实得刻骨铭心。
连亦铭沉默良久,眼神复杂地望着女子消失的方向,那里面混杂着震惊、困惑和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低声道,声音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确定的推测:“……她不是此界的生灵。她的存在……与蓬莱本身一样古老而诡异。或许……是迷失在此,最终被蓬莱同化了的某个存在?”他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不确定。
我低头看了看脚下,她站立过的地方,连最细微的沙砾都未曾扰动,光洁如初。
那抹不去的月白痕迹和女子虚幻的身影交织在一起,在我心中投下了巨大的阴影与挥之不去的谜团。
连亦铭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此地不宜久留,走。”他的目光扫过女子消失的幽暗方向,又警惕地环顾四周发光的植物,仿佛每一片叶子后都可能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我点了点头,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跟上了他的脚步。这片看似平静的区域,因为那女子的出现和消失,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诡秘,连空气中漂浮的淡紫色荧光微粒,此刻都仿佛带着窥视的意味。
脚下的砂砾依旧散发着柔和的光,如同踩在凝固的星河之上,但这光芒在女子消失后,似乎也黯淡了几分,失去了先前那种空灵的纯净,反而透出一种冰冷的疏离感。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脚下的发光沙砾渐渐被湿润的泥土取代,高大的蕨林变成了低垂着散发柔和蓝光藤蔓的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