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林默护着瑟瑟发抖的林薇薇，目光死死锁定那片射出麻醉针的黑暗角落，全身肌肉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
脑内，系统的警报乱码已经刷成了雪花屏，除了刺耳的【危险！未知！】之外，再也提供不了任何有效信息。
是谁？
敌？友？
下一个目标是谁？
冷汗顺着她的脊椎滑落。
就在这时——
“吱呀——”
厂房那扇锈蚀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逆着门外涌入的惨淡天光，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脚步声在空旷寂静的空间里激起回响，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和压迫感！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个身影……她太熟悉了！
陆景然？！
他怎么来了？！她的定时发送应该还没到时间！
逆光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绷得极紧，周身散发着一股与她平时所见截然不同的、冰冷而锐利的戾气。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瞬间扫过全场——
看到被林默护在身后、哭得梨花带雨的林薇薇。
看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苏清颜和旁边的水果刀。
最后，牢牢锁定了站在中央、脸色苍白却眼神警惕的林默。
确认她似乎完好无损的瞬间，他周身那股骇人的戾气几不可查地收敛了一丝，但步伐未停，径直朝她快步走来。
“默默！默默！”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失去了往日的慵懒调笑，“没事吧？”
脑内，那团死机的数据流像是被这强大的外部干扰源强行激活，猛地闪烁了一下，发出微弱的、断断续续的杂音：【…高能…干扰源…接近…屏蔽…效能…急剧增强…滋…安全…暂时…安全…】
林默看着快步走近的他，心底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莫名松动了一刹那。
是他……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提前到了，但……
就在她心神微松的这千分之一秒！
异变陡生！
地上原本应该被麻醉针彻底放倒的苏清颜，不知是剂量不足还是回光返照般的疯狂支撑，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竟凭借着一种极其可怕的意志力，猛地抓起了掉落在手边的那把水果刀！朝着离她最近、正背对着她的林默的后心，狠狠刺了过去！
动作快！狠！准！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
“默默！小心！！！”
林薇薇的尖叫声撕心裂肺！
林默只来得及听到身后恶风袭来！以及陆景然骤然变得惊恐暴怒的吼声！
她下意识想转身格挡！但身体反应根本跟不上刀锋的速度！
眼看那冰冷的刀尖就要刺入她的后背！
电光石火之间！
一道身影以比她反应更快数倍的速度，猛地将她狠狠往旁边一推！同时用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地护在了她与刀锋之间！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刃刺入血肉的闷响！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林默被推得踉跄几步，猛地回头。
看到的景象让她血液瞬间冻结！
陆景然挡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
苏清颜手中那把水果刀，此刻正深深地、没入了他左侧的肩胛下方！鲜血几乎是瞬间就涌了出来，迅速染红了他浅灰色的衬衫！
苏清颜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自己造成的伤害惊呆了，握着刀柄，眼神空洞，僵在原地。
陆景然的脸色瞬间苍白，眉头因剧痛而紧蹙，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但他愣是哼都没哼一声！
反而猛地抬手，死死攥住了苏清颜握刀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投向吓傻了的苏清颜。
那双总是含着戏谑笑意的桃花眼里，此刻只剩下骇人的、冰冷的、仿佛要将人剥皮拆骨的暴怒和杀意！
“动、她？”他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气，声音低沉恐怖，如同被触了逆鳞的凶兽，“你、试、试？”
苏清颜被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吓得魂飞魄散，手腕剧痛，尖叫一声，猛地松开刀柄，瘫软在地，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陆景然看都没再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一堆垃圾。
他松开她的手，反手捂住自己不断流血的伤口，指缝间瞬间被温热的液体浸透。
他转过身，看向愣在原地的林默，苍白的脸上硬是挤出一个有些扭曲却试图安抚她的笑容，声音因忍痛而低哑：“没事……别怕……”
林默站在原地，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大脑一片空白。
她看着他不断淌血的伤口，看着他苍白却强撑笑意的脸，看着他依旧坚定地挡在她身前的背影……
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到足以掀翻一切理智的情感海啸，毫无预兆地、凶狠地撞击着她冰封已久的心防！
为什么？
为什么要冲过来？
为什么要替她挡这一刀？
他们之间……不是只有冰冷的利用和互相试探吗？不是只有“屏蔽器”和“甲方”的交易吗？
值得吗？！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酸涩、震惊、恐慌、还有一种她完全陌生的、滚烫的情绪，疯狂地冲刷着她的四肢百骸！让她指尖发麻，喉咙发紧，几乎无法呼吸！
【警…警告！宿主情绪波动超出临界值！激素水平异常！逻辑模块紊乱！无法解析！无法解析！(；′??Д??`)】系统在她脑内发出破音般的尖叫，数据流乱成一团麻。
但她根本听不见了。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他流血的身影，和他那句低哑的“别怕”。
“陆景然……你……”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厉害，想上前，脚步却像灌了铅。
“别过来……脏……”陆景然却微微侧身，避开了她，不想让血沾到她身上。他额角的冷汗越来越多，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但眼神依旧专注地看着她，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
就在这时——
厂房外由远及近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
红蓝闪烁的灯光透过破窗照射进来！
警察到了！
几名持枪警察迅速冲了进来，第一时间控制住了瘫软在地、眼神空洞的苏清颜，给她戴上了手铐。
医护人员也抬着担架冲了进来。
“伤者在哪里？！”医生急切地问。
“这里！”林默猛地回过神，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指着陆景然，“他中刀了！快！”
医护人员立刻围了上去。
“没事……小伤……”陆景然还想逞强，但失血和疼痛让他的脸色越来越白，脚步也开始虚浮。
医生检查了一下伤口，脸色凝重：“刀刺得很深，可能伤到了血管和神经，必须立刻手术！快！抬上担架！保持清醒！”
林默看着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躺上担架，看着他衬衫上那片刺目的、不断扩大的血红，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
陆景然被抬上担架，经过她身边时，艰难地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碰了碰她冰凉的手指。
“真没事……”他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还想安慰她，但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眼神逐渐涣散，“……别哭……”
林默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湿润。
她……哭了吗？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担架被快速抬了出去。
陆景然终于支撑不住，眼皮缓缓合上，陷入了昏迷。
“陆景然！”林默的心猛地一空，想追上去，却被医护人员拦住。
“家属请稍等！跟后面的车！”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救护车的门关上，呼啸着远去。
红蓝灯光闪烁，映照着她失魂落魄、泪痕未干的脸。
林薇薇被另一组医护人员扶着走过来，裹着保温毯，还在小声抽噎，她看着林默的样子，担心地拉住她的胳膊：“默默……你没事吧？陆景然他……”
林默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涌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陌生情绪。
她反手握住薇薇的手，声音恢复了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没事。你先跟医生去医院检查，我处理完这里马上过去。”
她转身，走向正在勘察现场的警官，条理清晰地开始说明情况，配合调查。
语气冷静，逻辑清晰。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她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他推开她、挡在她身前、血流如注却还对她说“别怕”的画面。
还有他昏迷前，碰触她手指的那一点微凉的温度。
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激起了滔天巨浪。
某种坚固的东西，似乎裂开了一条缝。
某种她一直抗拒和否认的情感，正疯狂地试图破土而出。
脑内，系统似乎终于从宕机中恢复了一点，弱弱地冒出一个弹幕：
【…检测到宿主对目标对象（陆景然）…依赖值+100%…信任值+100%…好感度…滋滋…数据溢出…无法计算…(⊙?⊙)】
林默无视了它。
她抬起头，望向救护车消失的方向，目光复杂难辨。
陆景然。
你最好别死。
你欠我的……还没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