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逼宫的闹剧,以成国公朱勇等一众勋贵官员被如狼似虎的神策卫甲士拖入诏狱而告终。那场由钦天监正李明承精心营造的“妖星犯紫、帝星晦暗”的异象,虽只持续了短短一刻钟,却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了所有目睹者的心中。它不仅仅是林枫用来反击政敌的工具,更在无形中强化了他“天命所归”、甚至能“影响天象”的神秘光环,让剩余的朝臣愈发敬畏,不敢直视。
朝会在一片死寂和惶恐中散去。百官们低着头,步履匆匆地离开奉天殿,无人敢交谈,空气中弥漫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更深的不安。
林枫并未在宫中久留,安排完后续事宜后,便返回了摄政王府。书房内,他卸下朝服,换上一身宽松的常服,肋下的伤口因之前的情绪波动和站立过久而隐隐作痛,脸色带着一丝疲惫的苍白。
赵清雪早已等候在此,见他归来,立刻上前搀扶,眼中满是心疼与担忧。“夫君,伤势如何?可要再传御医看看?”
林枫摆了摆手,在软榻上坐下,接过她递来的参茶呷了一口,温热液体滑入喉管,稍稍驱散了寒意。“无妨,皮肉伤而已。朝堂上的风波,暂时算是平息了。”
赵清雪轻轻为他按摩着太阳穴,低声道:“妾身听闻了……那般景象,真是骇人。夫君此举,虽震慑了宵小,只怕……也会引来更多的非议和猜忌。”她指的是那场人为的“天象异变”。
林枫闭着眼,享受着她指尖的温柔,语气平淡:“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若不用雷霆手段,今日金殿之上,血流成河的或许就是支持你我之人。至于非议猜忌……自古权柄之路,何曾少过这些?只要大势在我,些许杂音,不足为虑。”
他睁开眼,目光恢复锐利:“朱勇等人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真正的黑手,还隐藏在幕后。‘鹰身教’,还有宫中那股暗势力,绝不会因为这次失败就罢休。”
正说着,苏小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外。得到允许后,她快步走入,虽然肩伤未愈,但精神尚可。
“王爷,王妃。”苏小小行礼后,立刻禀报,“朱勇等人已押入诏狱最深处,由我们的人亲自看管,绝不会走漏消息或给人灭口的机会。初步审讯,朱勇咬死是出于对新政不满,并未供出幕后指使。但在他府中搜出的与西域往来的密信中,发现了一些用特殊药水书写的暗语,正在加紧破译。”
“继续审,撬开他的嘴。”林枫冷声道,“还有,那个光禄寺署丞王朴,现在如何?”
“王朴吓破了胆,今日未曾上朝,一直躲在家中。我们的人监控着,他暂无异常举动,似乎真的想戴罪立功。”苏小小回道。
“嗯,这条线还有用,暂且留着。”林枫沉吟道,“对了,李明承那边……”
“李监正事后极为惶恐,卑职已按王爷吩咐,给予了重赏,并严令其与参与此事的弟子封口。他保证绝不会泄露半分,并会设法将今日天象记录为‘云雾遮掩导致的观测误差’。”
林枫点了点头,对苏小小的处置表示满意。他知道,伪造天象之事可一不可再,此次是不得已而为之,必须将首尾处理干净。
“北疆有新的消息吗?”林枫最关心的还是前方的战事。
苏小小神色一凝:“大同军报,郭登总兵率残部仍在巷战,但城破已在旦夕之间。沈岳将军援军突破最后一道阻截,先锋已能望见大同城头烽火,但也先派出了最精锐的铁骑进行反冲击,战况极其惨烈,胜负难料。另外……马奎将军从宣府传来密信,他在一次反击中,抓获了一名瓦剌中级将领,据其含糊供述,也先军中确实有‘西边来的智者’在出谋划策,而且……似乎提到过,‘京城的大事若成’,便可‘里应外合’,彻底瓦解大明防线。”
“里应外合!”林枫眼中寒光爆射,“果然如此!京城的逼宫,与北疆的攻势,是精心配合的一盘棋!若非我们抢先一步粉碎了他们的阴谋,大同此刻恐怕已经易主,甚至京城都已大乱!”
他感到一阵后怕,同时也更加坚定了铲除“鹰神教”的决心。这个神秘的西方教派,不仅提供武器技术,更在战略层面与也先深度勾结,其威胁远超寻常敌人。
“我们必须更快!”林枫站起身,不顾伤口疼痛,走到那幅星图钥匙的绘制图前,“必须在他们也反应过来之前,解开这‘星钥’之谜!王朴提到的,他们在寻找的‘异星现世’记录,宫中秘档查阅可有进展?”
苏小小面露难色:“宫中秘档浩如烟海,且年代久远,整理不易。我们的人正在加紧排查,但目前尚未找到与‘天狱’或特定‘异星’直接相关的明确记载。不过……在整理前朝起居注时,发现仁宗皇帝在位期间,曾因‘夜有流星坠于西山,赤光烛地,经宿方散’而罢朝三日,并密令钦天监及数位心腹重臣入宫议事,事后所有相关记录都被封存,下落不明。此事或许有些关联。”
“流星坠于西山?赤光烛地?”林枫若有所思,“这与‘天狱’、‘星钥’似乎并无直接关联,但时间点在仁宗朝,且处置如此隐秘,定然非同小可。继续查,重点查西山方向,以及仁宗朝所有与天象、方士、隐秘祭祀相关的记录!”
“是!”
苏小小领命而去。书房内再次剩下林枫与赵清雪。
赵清雪看着丈夫凝重的神色,轻声道:“夫君,此事牵扯越来越广,甚至涉及前朝秘辛,妾身总觉得……心中难安。那‘星钥’若真能引动星辰之力,恐怕……并非人间祥瑞。”
林枫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微凉和担忧:“我明白你的顾虑。但如今我们已无退路。‘鹰身教’费尽心机寻找此物,定然所图极大。我们绝不能让其落入他们手中。无论这‘星钥’是福是祸,都必须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深沉:“而且,我隐隐有种感觉,这‘星钥’背后隐藏的秘密,或许……与这大明朝的国运,有着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系。”
就在林枫于王府中运筹帷幄之际,京城某处极其隐秘的暗室中,几道黑影正聚集在一起,气氛压抑得如同墓穴。
若是林枫在此,定会认出,其中一人,赫然便是那本该在府中瑟瑟发抖的光禄寺署丞王朴!此刻的他,脸上哪还有半分惶恐,只有阴沉和一丝得意。
“朱勇那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枉费我们暗中帮他联络、提供那些罪证副本,本想让他搅乱朝局,迫使林枫分心,没想到如此不堪一击!”一个声音沙哑的黑影恨声道,他说的竟是一口流利的汉语,却带着古怪的口音。
王朴,或者说,化名王朴的“鹰身教”潜伏者,阴冷一笑:“长老息怒。朱勇等人不过是弃子,能逼得林枫动用‘伪天象’这等手段,已然算是成功了。至少,我们试探出了他在宫中和钦天监的掌控力,也让他与那些勋贵旧势力彻底撕破了脸。朝堂之上的裂痕,已经种下。”
那被称为长老的黑影沉默片刻,语气依旧不满:“但我们的损失也不小!阿卜杜勒几乎暴露,多处据点被拔除!最重要的是,‘星钥’的线索似乎已经被林枫掌握!他今日能伪造天象,难保不会从那份残缺星图中推演出什么!”
“长老放心。”王朴(潜伏者)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星图残缺得厉害,没有我们掌握的‘核心密卷’,他绝难窥其全貌。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仁宗朝封存的那份‘陨星纪要’!那里面,不仅记载了当年西山陨星的真相,更可能隐藏着定位‘星钥’对应人间位置的最后线索!只要我们先一步找到,就能抢在林枫前面,开启‘天狱之门’,迎接‘圣神’降临!”
“宫中秘档看守严密,我们的人难以深入,进展缓慢。”另一个黑影担忧道。
王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未必需要我们亲自去找。林枫不是正在查吗?我们可以……帮他一把,让他替我们找到。然后,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暗室中,响起一阵低沉而阴险的笑声。余波未平的京城之下,更深的暗流,正在悄然涌动。林枫与“鹰身教”的较量,从明面的朝堂厮杀,转入了更加凶险、更加扑朔迷离的暗室密谋与古老秘辛的争夺之中。而那把关乎命运的“星钥”,依旧悬浮在迷雾中央,等待着它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