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境设在域外战场深处的安全据点,寂静得只能听到灵气流动的微声。墨月躺在冰冷的玉榻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唯有眉宇间微蹙的痕迹,显露出她即使在昏迷中,也并未得到真正的安宁。
混沌之境话事人站在一旁,手中握着一枚不断闪烁着幽光的玉简,脸色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玉简内是从各个渠道紧急汇总而来的情报,以及他对此次“引蛇出洞”计划的最终分析报告。
计划成功了吗?表面上看,是的。他们验证了放逐之地对墨月势在必得的态度,逼出了圣主烙印的后手,甚至获取了关于圣主状态的关键情报——那位至高存在,确实身受道基之伤,且其本源正是五行灵根,急需一个同源的完美“炉鼎”来恢复,甚至图谋更进一步。
但话事人心中没有丝毫轻松。他看向昏迷中的墨月,目光落在她肩头那依旧残留着丝丝黑气的恐怖伤口上,更落在她那一头刺目的白发上。这代价,太大了。而且,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事情,远未结束。
他回想起最后时刻,那只重组后、威力暴涨的圣主之瞳,其蕴含的力量层次,以及那不惜一切也要抹杀墨月的决绝……这不单单是对一个“炉鼎”的重视,更像是对某种“变数”的恐惧与清除。
“五行灵根……混沌本源……”话事人低声自语,眼中精光闪烁,“放逐之地挑起这域外之战,难道其根本目的,并非仅仅是侵占资源或复仇,而是为了创造一个足够混乱、足以掩盖其真实意图的环境,以便他们……顺利执行这‘圣主复生’的计划?”
他将这个骇人的推论刻入玉简,准备上报。若真如此,那么墨月就不再仅仅是一个被觊觎的个体,而是成为了这场波及诸天万界战争的一个关键焦点!放逐之地那些自称“叛道者”的疯狂之徒,他们所图谋的“杀回诸天讨要公道”,其核心动力,或许就系于圣主能否凭借这完美的“炉鼎”重现世间!
就在这时,玉榻上的墨月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初时有些迷茫,但迅速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平静,只是在那平静之下,话事人能感觉到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与……一丝难以言喻的警觉。
“你感觉如何?”话事人上前一步,沉声问道,同时将一杯温润的灵液递了过去。
墨月没有拒绝,接过灵液缓缓饮下,干涩的喉咙得到些许滋润。她尝试运转仙元,发现伤势虽重,但在混沌灵气的滋养下已稳定下来,只是肩头那被圣主之力侵蚀的伤口,愈合得极其缓慢,隐隐传来刺痛。
“无碍。”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依旧简洁。
话事人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暗叹,将手中的玉简递了过去:“这是初步的分析,你看一下。另外……我们可能都低估了放逐之地的决心,以及你在这场战争中的……位置。”
墨月接过玉简,神念沉入,快速浏览着其中的内容。当看到关于圣主状态及其真正图谋的分析时,她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早已料到。但当看到话事人关于域外之战根本目的的推论时,她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所有人都以为计划成功了,逼出了敌人的底牌,获取了珍贵的情报。但只有亲身经历了最后那绝望一幕的她,才真正体会到那只重组巨眼所带来的、近乎法则层面的压迫感。那不是一个即将成功的计划该有的反应,那更像是一个被触及逆鳞的恐怖存在,不惜代价也要扑灭隐患的疯狂。
“事情,没完。”墨月放下玉简,抬起眼,看向据点外那模拟出的、却依旧带着域外苍凉气息的天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话事人微微一怔。
墨月却已挣扎着下了玉榻,虽然脚步有些虚浮,但身姿依旧挺直。“带我去……最后那里。”
话事人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要回破碎星河?那里可能还有残留的……”
“带我去。”墨月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她需要回去,回到那个她斩出睥睨一剑、也是小仙仙彻底消散的地方。她需要在那个充满绝望与悲伤,也诞生了新生剑境的地方,去确认一些事情,去巩固一些东西。
话事人沉吟片刻,终究点了点头:“好。”
……
再次踏入破碎星河,这里的能量乱流似乎平息了许多,但虚空中依旧弥漫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死寂。星辰残骸漂浮着,诉说着不久前的惨烈。
墨月独自立于那块她曾经跪倒的星核碎片上,闭上双眼,神识缓缓铺开。她回忆着那一刻——圣主之瞳的冰冷凝视,绝对力量的碾压,内心的不甘与反抗,以及最终超脱所有招式、凝聚毕生感悟与“无”之真意斩出的那一剑……
睥睨之境。
并非狂妄,而是源于对自身存在价值的绝对肯定,是对一切外来定义与压迫的终极反抗。
她的心神沉浸在那玄妙的剑境感悟之中,试图抓住那一闪而逝的灵光,将其彻底稳固下来。白发在微弱的能量风中轻轻拂动,让她看起来更加遗世独立。
然而,就在她的心神与这片空间残留的剑意、悲恸、以及圣主之力气息试图产生更深层次共鸣的刹那——
异变陡生!
在她前方不远处,那片原本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一丝微不可查的、与周遭死寂格格不入的波动,悄然浮现!
紧接着,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引力的牵引,周围虚空中那些尚未完全消散的、极其稀薄的浊气,如同萤火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速度越来越快!
它们缠绕、凝聚,隐隐约约……似乎要再次勾勒出某个巨大、黑暗、令人心悸的轮廓!
墨月猛地睁开双眼,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住那正在缓慢汇聚的浊气中心!
那只眼睛……它竟然……还没有完全消失?!或者说,它留下了某种……后手?亦或是……坐标?
一股寒意,顺着她的脊背悄然爬升。
刚刚才稍微平息的波澜,似乎即将掀起更加狂暴的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