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手札秘语,旧影浮现
木盒里的五封手札用红绳系着,纸页泛黄,边角带着磨损的毛边。慕白指尖拂过最上面那封的封蜡,印着朵小小的兰草纹——和她发间的兰草簪如出一辙。守园伯早已沏好热茶,在亭边生了堆篝火,火光跳动着映在每个人脸上,将夜的寒意驱散了大半。
“这手札是沈夫人当年亲手封的,”守园伯添了根柴,火舌“噼啪”舔着木柴,“她说等小姐长成,能独当一面了,再亲手拆开才有意思。老奴守着这园子二十年,总算等来了这天。”
小石头凑在篝火边,借着光数手札上的字迹:“第一封写着‘初遇’,第二封是‘同行’,后面还有‘分歧’‘守护’‘重逢’……像在说故事呢!”
慕白深吸一口气,解开第一封的红绳。信纸带着淡淡的樟木香气,字迹娟秀却有力,开篇便是:“吾女慕白亲启——当你读到这封信时,该是能分清‘喜欢’与‘执念’的年纪了吧?那年在兰草坡初见你爹,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衫,手里攥着株刚挖的野兰,说要种在我院子里……”
火光映着字迹,仿佛将人拉回二十年前的兰草坡。沈夫人的笔触细腻,把初见时的场景写得活灵活现:陈默的父亲如何笨手笨脚地栽兰草,却在她笑话他时,突然认真地说“兰草要扎根才活得久,就像人要定心才过得稳”;如何在暴雨夜背着生病的她跑了十里地求医,鞋上的泥点溅了满身,却笑着说“你看,兰草被雨浇过,反而更精神了”。
“原来爹当年这么傻气!”陈默凑过来一起看,看到“笨手笨脚栽兰草”时,忍不住笑出声,“我娘总说他年轻时木讷,没想到还有这么愣头愣脑的时候。”
第二封“同行”里,字里行间多了几分烟火气。沈夫人写他们一起建兰心阁的日子:“你爹总说‘建个能让大家安心说话的地方’,于是一砖一瓦地垒,一梁一柱地架。有回缺了木料,他带着伙计们去后山砍树,回来时满身是刺,却举着块上好的楠木喊‘做门板正好’……”
慕白注意到信纸边缘有处淡淡的泪痕晕开了字迹,写着“虽苦,却踏实”。她忽然想起自己和陈默一起修屋顶的日子,那时踩着摇晃的梯子递瓦片,吓得心怦怦跳,却在看到修好的屋顶时,心里满是敞亮——原来这种又慌又暖的感觉,父母也曾有过。
读到“分歧”那封时,篝火渐渐弱了下去。沈夫人的字迹变得潦草,像是写得很急:“他说要去京城闯,说想让更多人知道‘兰心’的好。可我总觉得,守着一方小院,看着兰草年年发新芽,就够了。那天我们吵得很凶,他摔了锄头,我哭湿了半条帕子……”
“这里有片花瓣!”小石头从信纸里拈出片干枯的紫兰花瓣,虽然褪了色,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饱满,“是吵架时夹进去的吗?”
守园伯叹了口气:“那天沈先生走的时候,沈夫人就在园子里摘了朵紫兰,说‘等他想通了,看到这花就知道回来’。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五年……”
慕白捏着那片干花,忽然懂了母亲藏在兰草簪里的心思——那些看似固执的坚持,其实都藏着舍不得放手的温柔。她看向陈默,发现他正盯着信里“摔锄头”的字句出神,嘴角带着点无奈的笑,眼里却亮闪闪的。
第四封“守护”的字迹沉稳了许多,沈夫人写:“他从京城捎信来,说在那边建了新的兰心阁,却总被人暗算。我连夜绣了个平安符,托人带去,里面塞了把咱们园子里的兰草籽——告诉他,根在这儿,总能找到回家的路。”
“这个我知道!”陈默忽然开口,“我爹书房里一直摆着个旧布包,里面确实有把兰草籽,他说那是‘定心神针’,遇到难事摸一摸,就知道该往哪走了。”
最后一封“重逢”的信纸最薄,字迹却格外温柔:“他回来那天,穿着京城的锦缎袍子,却蹲在园子里挖兰草,跟当年初见时一模一样。他说‘外面再风光,不如家里的兰草踏实’,我没理他,却在转身时,把刚开的紫兰挪到了他常坐的石桌旁……”
信的末尾画了个小小的兰草簪,旁边写着:“等你长大,就把这簪子给你——戴着它,就像娘在身边陪你一样。”
慕白抬手摸了摸发间的兰草簪,忽然明白这簪子不仅是装饰。那些藏在纹路里的机关,那些刻在花蕊上的“心”字,都是母亲早就埋下的伏笔——她早就算到,女儿终会循着线索找到这里,读懂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
篝火渐渐燃成灰烬,天边泛起鱼肚白。守园伯收拾着木盒,小石头抱着手札打了个哈欠。慕白将五封信仔细叠好,放进锦囊,与双生玉贴在一起。
“走吧,”陈默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该回去了。”
晨光穿过废兰园的枝桠,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慕白抬头望去,远处的兰草坡上,沾着露水的野兰正迎着风轻轻摇晃,像极了信里写的那句——“根扎得深,风再大,也摇不垮”。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那些藏在手札里的故事,那些刻在时光里的坚持,会像兰草的根一样,在心里扎得稳稳的,陪着她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