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岁末围炉,薪火相传
大雪封山的日子,藏锋谷的双脉堂成了最热闹的地方。
十几个孩子围着炭盆坐成一圈,膝盖上摊着磨得发亮的《兰草谱》,小石头正拿着树枝在地上画韧兰的根须,嘴里念叨着“主根粗,侧根细,像老爷爷的胡子”。灵脉馆来的虎头凑过去,用手指戳了戳地上的“根须”:“我娘说,这根须能抓住泥土,就像我们手拉手能挡住大风。”
慕白端着刚煮好的兰草茶走进来,茶香混着炭盆的暖意,在屋里弥漫开来。她给每个孩子的陶碗里倒上茶,看着他们捧着碗小口啜饮,哈出的白气在灯光下散开,像小小的云朵。
“秦爷爷今天讲什么故事?”有孩子仰头问,眼睛亮晶晶的。
秦先生正坐在案前,用毛笔在宣纸上写着什么,闻言放下笔,拿起一本泛黄的册子:“今天不讲沈大人,也不讲墨兰夫人,讲讲咱们藏锋谷的韧兰。”他翻开册子,里面贴着风干的韧兰标本,旁边写着密密麻麻的批注,“你们看,这是去年第一批韧兰的叶片,比今年的窄些,因为去年的雨水少……”
陈默从外面进来,身上落着雪,手里抱着几捆干柴。他把柴靠在墙角,拍了拍身上的雪,目光落在孩子们身上:“刚才去苗圃看了看,雪把韧兰盖得正好,明年开春肯定长得更壮。”
守安和阿木也跟着进来,两人手里拿着新做的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韧兰第三代”。“这是给明年新苗准备的,”守安笑着说,“等开春移栽时,就插在地里,让它们知道自己是藏锋谷的孩子。”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簌簌地落在双脉堂的屋檐上,像在轻轻敲打着屋顶。炭盆里的火“噼啪”作响,映得每个人的脸都红扑扑的。
秦先生忽然合上册子,看着孩子们:“知道为什么要给你们讲这些吗?”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石头举手:“因为韧兰很厉害,能保护土地!”
“不全是,”秦先生笑着摇头,指了指书架上的书,又指了指窗外的韧兰,“书里记着的是故事,土里长着的是希望,你们要做的,就是把故事记在心里,把希望种在土里。”
陈默拿起案上的《韧兰培育图谱》,翻到最新一页,上面贴着一张孩子们的合影,背景是绿油油的苗圃。“你们看,”他指着照片,“这上面有你们的笑脸,等明年,我们再拍一张,看看韧兰长高了多少,你们长壮了多少。”
夜深时,雪停了。孩子们挤在临时搭的通铺上睡着了,呼吸均匀。双脉堂的灯还亮着,秦先生在整理今年的种植记录,陈默在修改《双脉堂记》,慕白则在缝补孩子们磨破的手套,守安和阿木在给炭盆添柴,动作轻得像怕惊动了雪夜。
“再过几天,就是小年了,”陈默放下笔,看着窗外的月光,“兰心阁的掌柜说,京城的兰草园又扩了半亩,种的全是从咱们这儿带去的韧兰,好多人去那儿写生,说要画‘藏锋春色’。”
“农校的学生也来信了,”慕白笑着说,“说他们培育的韧兰在县里的农展会上得了奖,还把咱们的种植法子写进了获奖论文里。”
守安挠了挠头:“早知道当年就多认几个字,也能给爷爷写封信,告诉他韧兰长得有多好。”
秦先生放下笔,叹了口气,眼里却满是笑意:“你爷爷在天上看着呢,他要是知道自己守了一辈子的兰草,如今长得满山满谷,肯定比谁都高兴。”
炭盆里的火渐渐弱了下去,却依旧暖着屋子。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书架顶层的木盒上——那里放着墨兰的日记和手札,盒盖上的“凡心所向,素履以往”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
慕白望着木盒,忽然觉得,所谓的传奇,从来都不是遥不可及的神话。它就是藏在日记里的思念,是种在土里的坚韧,是孩子们脸上的笑容,是一代又一代人,把“守护”两个字,悄悄融进柴米油盐,融进岁月流年。
天快亮时,小石头忽然从梦中惊醒,揉着眼睛说:“我梦见韧兰开花了,雪白雪白的,像天上的星星掉下来了。”
大家都笑了,笑声在寂静的雪夜里轻轻荡开,惊起檐下的积雪,簌簌地落在地上,像在回应这个温柔的梦。
藏锋谷的岁末,没有喧嚣的爆竹,只有炉火的暖,书墨的香,和兰草在雪下积蓄的力量。
而新的春天,正在这寂静里,悄悄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