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冬至,热热闹闹
冬至的晨雾还没散尽,灵脉馆的厨房里就飘出了糯米的甜香。大木盆里装着雪白的糯米粉,慕白正往粉里加灵脉泉的温水,手指在粉里轻轻搅动,粉团渐渐成团,像揉进了一团云气。铁牛蹲在灶边烧火,炉膛里的火苗“噼啪”作响,把铁锅烧得发烫,蒸汽顺着锅盖的缝隙往上冒,混着米香漫得满馆都是。
“这糯米粉得揉到‘三光’——盆光、手光、面光,”慕白把揉好的粉团放在案板上,指尖沾着的白粉被热气熏得轻轻飘,“秦先生说冬至搓丸要用心,丸儿圆,日子才能圆,咱们守脉人盼的,不就是这团团圆圆的安稳吗?”
小石头趴在案板边,手里攥着块小粉团,学着慕白的样子搓圆,粉团在他掌心滚来滚去,却总也搓不圆,惹得他急得直跺脚。“陈伯伯,你看我的丸子!”他举着个歪歪扭扭的粉团,鼻尖沾着糯米粉,像只长了白胡子的小松鼠。
陈默笑着接过粉团,在手里轻轻一搓,歪扭的粉团就变得圆滚滚的,滚在案板上“咕噜”转了半圈。“搓丸要顺着一个方向转,”他手把手教小石头,“就像灵脉泉的水,顺着一个方向流,才能聚成泉眼。墨兰小时候搓丸,总爱往粉里掺点兰草汁,说‘丸儿带点绿,看着就新鲜’,她搓的丸子,圆得像泉边的鹅卵石。”
春桃端着个竹筛走来,里面装着芝麻、花生碎和白糖,是给丸子做馅的。“甜馅的、咸馅的都有,”她把竹筛放在案板上,粗布手套上沾着的糖粒亮晶晶的,“孩子们爱吃甜的,就多搓些芝麻馅;大人们要干活,就做些咸肉丁馅的,顶饿。”
孩子们围在案板边,伸手去捏粉团,糯米粉沾得满身都是,像群刚从雪地里滚过的小兽。小丫头被春桃抱在怀里,手里攥着块没搓的粉团,往嘴里塞得满脸都是,引得众人直笑,笑声混着米香,像首温暖的歌。
秦先生坐在厨房的门槛上,披着厚棉袄,手里拿着本《岁时记》,给孩子们讲冬至的习俗。“‘冬至大如年’,老辈人把这天当新年过,”他指着书上的插画,“搓丸叫‘搓圆’,吃丸叫‘食圆’,都是盼着一家团圆、万事圆满。守脉馆的人聚在一处,就是最大的团圆,比什么都金贵。”
铁牛把锅里的水烧开了,蒸汽“腾”地冒起来,把锅盖顶得“当当”响。“可以下丸了!”他嗓门洪亮,吓得小丫头往春桃怀里缩了缩,“老张说冬至的丸子要煮三滚,第一滚添冷水,第二滚加姜片,第三滚撒葱花,这样煮出来的丸子才筋道,汤才鲜。”
慕白把搓好的丸子倒进锅里,白花花的丸子在沸水里翻滚,像一群嬉闹的小白鱼。“这汤里加了灵脉泉的泉水,”她往锅里撒了把葱花,绿色的碎末在汤里打着旋,“墨兰说泉水泡的丸子汤,喝着心里亮堂,冬天都不觉得冷。”
第一碗丸子汤端上桌时,热气腾腾的,丸子在汤里浮浮沉沉,芝麻馅的咬一口流心,甜得人舌尖发颤;咸肉馅的则油香四溢,配着葱花汤,暖得人浑身舒泰。小石头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忽然想起什么,端着碗跑到墨兰的石碑前,把碗里的丸子分出两颗,放在石台上:“墨兰姐姐,给你留了甜丸子,你也尝尝团圆的味。”
午后的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棂,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把碎金。众人坐在学堂里,就着丸子汤吃着刚蒸好的年糕,听秦先生讲过去的冬至,讲墨兰父亲如何在冬至这天给巡逻队的弟兄们分丸子,讲墨老鬼如何带着孩子们在泉边冰面上打滑,“他们说,冬至过了,白天就一天比一天长,日子也会一天比一天亮堂。”
铁牛啃着年糕,含糊不清地说:“等过了年,开春就把雾隐山脚下的荒地开出来,种上水稻,再养几头猪,明年的冬至,咱们就有新米做丸、新肉做馅,比今年还热闹!”
陈默望着窗外渐渐散去的雾,灵脉泉的水面上结了层薄冰,在阳光下闪着光。他忽然想起墨兰日记里的插画:冬至夜,她和墨老鬼围在灶边吃丸子,锅里的热气模糊了两人的笑脸,画旁写着:“丸子圆,人心暖,只要大家聚在一处,再冷的冬天也能过成春天。”
傍晚的霞光把灵脉馆染成了淡红色,厨房里的碗碟都收拾干净了,空气里还残留着糯米的甜香。孩子们在院里追逐打闹,雪球扔得满天飞,笑声在寒风里撞出暖暖的回声。
陈默站在院门口,看着这热闹的景象,忽然明白,这冬至搓丸的日子,搓的从来不是简单的丸子,是团圆的期盼,是寒冬里的暖意,是一代又一代人,在岁月的轮回里,把牵挂搓成圆,把相守煮成甜。
只要这木盆还在,这丸子还在搓,这团圆的念想还在,灵脉馆的故事就会像这年年滚动的丸子,在岁月里圆圆满满,一年又一年,在冬至的烟火里,暖得踏实,甜得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