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崖下的这片狼藉战场,在梁岁岁眼中,确实算不得什么。与她曾在另一片天地经历过的、动辄山崩地裂、法则碰撞的残酷厮杀相比,眼前这点场面,连热身都算不上。若是让她那眼界极高的师父知道,恐怕也只会淡淡点评一句:“尚可,未堕师门名声。”便再无他话。
她见皇甫凛几人依旧怔在原地,仿佛神魂还未归位,便再次上前一步,姿态完美地行了一个标准的见面礼,声音清越悦耳,与身后那一片哀嚎呻吟形成了荒诞而鲜明的对比:
“臣女梁岁岁,见过睿王殿下,萧世子,钱公子,平西侯世子,镇北将军侄子。”她礼仪周到,语气恭谨,仿佛刚才那个谈笑间将数十名高手打得溃不成军的人不是她。
她身后的背景音,是此起彼伏的痛苦呻吟、压抑的咳嗽声,以及兵器掉落在地的叮当声响。而她站在这里,衣裙胜雪,发髻如初,气息平稳,仿佛刚刚从一场宫廷宴饮中抽身而来,正准备与友人闲话家常。
这极致的反差,冲击着每一个人的感官。
皇甫凛到底是心志最为坚韧之人,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滔天巨浪,努力让声音恢复一贯的冷沉,只是那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梁……小姐,不必多礼。”
他这一开口,仿佛解开了其他人的定身咒。
萧煜猛地回过神,几乎是跳了起来,指着梁岁岁,又指了指她身后那片“尸横遍野”,嘴巴张合了几下,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语调因为震惊而显得有些怪异:“你……你你……梁小姐?!刚刚……那些人……都是你……?”他语无伦次,完全没了平日里的风流倜傥。
钱多多则是下意识地又开始计算,嘴里念念有词:“一人独战四方……灵力消耗近乎于无……衣物整洁度百分之百……战力评估……错误!无法评估!此等存在,价值……无法估量!”他看向梁岁岁的眼神,充满了看待某种绝世奇珍的光芒。
平西侯世子狠狠揉了揉眼睛,喃喃道:“我是不是失血过多出现幻觉了?还是刚才被打到头了?”
镇北将军侄子则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用一种近乎看待军中传奇的眼神,敬畏地看着梁岁岁。
梁岁岁看着他们这副模样,面纱下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她歪了歪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点茫然的疑惑,轻声提议道:
“那个……几位,此地似乎不宜久留?要不,我们先离开这里?”
这话如同醍醐灌顶,瞬间点醒了众人。是啊,这里还躺着一地不知是死是活的麻烦呢!谁知道会不会再有其他人被动静吸引过来?
“对对对!离开!立刻离开!”萧煜第一个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让他认知崩塌的地方。
皇甫凛也沉声道:“梁小姐所言极是。”
几人迅速达成一致,也顾不上仔细调息了,互相搀扶着,就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萧煜和平西侯世子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片狼藉的战场,确认确实没有一个人能爬起来,这才扭回头,心情复杂地跟上队伍。
而走在他身侧的梁岁岁,步履从容优雅,裙摆拂过沾染了尘土和血迹的地面,却依旧洁净如新。她神态自若,仿佛刚才那场石破天惊的战斗与她毫无关系,只是一个恰好路过的、仪态万方的大家闺秀,正与几位偶遇的贵族公子结伴同行。
这强烈的反差,让萧煜几人心中五味杂陈,看向梁岁岁的目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好奇,以及一丝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寂幽山岭的这场历练,注定将成为他们此生最难忘的记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