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阵的光芒散去时,刺骨的寒意顺着脚踝往上爬。石蛮低头,发现双脚正陷在没过小腿的黑水里,水纹里浮着细碎的白色泡沫,凑近了闻,有股腐烂灵草的腥气。
“这水有问题。”火离的流萤剑在水面划出一道红光,接触到黑水的瞬间,红光竟被吞噬了半分,剑身上凝结出层薄薄的黑霜,“它在吸收灵气,比噬灵虫的蚀灵纹更霸道。”
石蛮将星晶匣举过头顶,匣内的血葵母株突然舒展叶片,十二道光纹在匣口织成半透明的屏障,黑水触到屏障便化作白烟,露出底下青黑色的淤泥。他这才看清,脚下的土地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每个孔洞里都嵌着细小的白色虫卵——与噬灵虫母虫的卵一模一样,只是外壳更坚硬,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是母虫的进化体。”他用共生斧撬开一块淤泥,底下的虫卵突然裂开,钻出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虫,虫身覆盖着层甲壳,口器开合间,竟能咬碎斧刃溅落的铁屑,“它们以灵脉的金属性为食,难怪沉墟的灵脉会被啃成筛子。”
火离的流萤剑突然指向左侧。那里的黑水翻涌得格外剧烈,隐约有巨大的阴影在水下移动,阴影掠过之处,水面的白色泡沫瞬间消失,连带着周围的虫卵都停止了蠕动,像是在畏惧什么。
“是‘蚀骨虫母’。”石蛮想起锈铁营手札里的记载,这种虫母是噬灵虫的最终形态,能分泌溶解灵脉的黑水,外壳坚硬到连玄铁都难穿透,“老营主的同伴,多半是栽在了它手里。”
话音未落,水下的阴影突然加速,朝着两人猛冲过来。石蛮立刻将星晶匣护在胸前,血葵母株的光纹屏障瞬间增厚,与冲来的阴影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巨响。黑水被震得飞溅,落在屏障上滋滋作响,石蛮能清晰地感觉到,虫母的利齿正在啃噬屏障,光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不能硬抗!”火离的星火丹气顺着屏障注入,试图用高温逼退虫母,可黑水遇热反而变得更加粘稠,像层黑色的胶,死死粘在屏障表面,“它的甲壳能吸收火焰!”
石蛮突然想起星陨荒原的星砂傀儡。那些傀儡的玄铁躯体虽能被星陨灵核的力量克制,但物理硬度极强,或许……他猛地将双纹丹气注入共生斧,斧刃的金红纹路与血葵母株的光纹产生共鸣,在水面划出道螺旋状的沟壑:“火离,引它往这边来!”
火离立刻会意,流萤剑拖着红光假意后退,故意将灵气散落在沟壑两侧。蚀骨虫母果然被灵气吸引,庞大的身躯扭动着钻进沟壑,就在它即将冲出沟壑的瞬间,石蛮猛地将斧刃插入淤泥,双纹丹气顺着斧柄灌入地下——那些嵌在孔洞里的虫卵,竟在丹气的刺激下同时炸开,涌出无数只幼虫,疯了似的扑向虫母的甲壳。
“它们在同类相食!”火离惊呼。
石蛮盯着虫母甲壳上的缝隙:“这些幼虫的口器能咬碎金属,或许能帮我们撕开它的壳。”他趁机将血葵母株的光纹屏障缩小,只护住两人周身,任由幼虫与虫母缠斗。
蚀骨虫母显然没料到会被同类反噬,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尾部喷出大量黑水,试图淹死幼虫。可那些幼虫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着,前赴后继地扑向虫母,用口器啃咬甲壳的缝隙,黑色的虫血混着黑水在水面蔓延,竟在不知不觉中,将周围的虫卵全部激活了。
“是血葵母株的气息。”火离凑近星晶匣,发现母株的叶片正微微颤动,每道光纹都对应着一只幼虫,“它在引导这些幼虫,把蚀骨虫母当成了养料!”
石蛮这才注意到,那些啃食虫母的幼虫,虫身竟泛起淡淡的红光,与血葵母株的光纹同源。它们不再是单纯的邪祟,反而成了净化沉墟的工具,每啃下一块虫母的甲壳,就有一缕黑气被红光净化,融入周围的淤泥。
蚀骨虫母的挣扎越来越弱,庞大的身躯在幼虫的围攻下渐渐萎缩,露出底下泛着银光的核心——那是它吞噬无数灵脉金属性凝结成的晶核,此刻正被红光包裹,一点点剥离出黑色的邪气。
“就是现在!”石蛮的共生斧带着双纹丹气,精准地劈向晶核。银核在斧刃下裂开,涌出的不再是黑水,而是纯净的金属性灵气,顺着血葵母株的光纹,注入沉墟的孔洞中。那些被啃噬的灵脉在灵气滋养下,竟开始缓慢修复,青黑色的淤泥里冒出点点银光,像星星落在了地上。
幼虫们在晶核裂开的瞬间停了下来,虫身的红光越来越亮,最终化作一道道光流,钻进修复的灵脉里,成了新的灵脉节点。石蛮这才明白,血葵母株的真正力量,不是毁灭,而是转化——将邪祟的力量,变成守护灵脉的养分。
“快看那边。”火离指向沉墟深处,那里的黑水正在退去,露出一座半淹没的石塔,塔身刻着与逆灵城相似的青铜符文,塔顶的宝葫芦形装饰物,正随着灵脉的修复发出嗡鸣,“那是座灵脉塔,和聚灵亭的石碑作用一样。”
两人蹚着退去的黑水往石塔走,脚下的淤泥渐渐变得坚实,踩上去能感觉到灵脉流动的震动。石塔的大门半掩着,门内散落着几件锈铁营的兵器,其中一把弯刀的刀柄上,刻着个“营”字——是老营主的佩刀。
“他们应该到过这里。”石蛮捡起弯刀,刀柄的缝隙里嵌着块星晶碎片,与血葵母株的光纹一碰,立刻投射出段影像:老营主和三个同伴围着灵脉塔,正用星晶激活塔身的符文,蚀骨虫母突然从塔下的黑水钻出,将其中两人拖入水底,老营主挥刀斩断虫母的一条触须,却被喷出的黑水腐蚀了半边身子,最后带着仅剩的同伴往沉墟边缘逃去……
影像到这里戛然而止。石蛮握紧弯刀,刀柄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像老营主残留的意志。他转身看向灵脉塔的基座,那里果然有个星晶凹槽,形状正好能与血葵母株的光纹契合。
“他们是想净化沉墟的灵脉。”火离将星晶匣放在凹槽上,母株的光纹与塔身的符文瞬间连接,整座石塔亮起青光,与聚灵亭、逆灵塔、溯洄宫遥相呼应,“只是没来得及完成。”
血葵母株的叶片在此时全部舒展,十二道光纹顺着灵脉塔,延伸至沉墟的每个角落。退去的黑水里,长出了带着银色纹路的水草,修复的灵脉上结出水晶般的果实,石塔周围的淤泥里,冒出株株血红色的向日葵,花盘朝着灵脉塔的方向,像无数只仰望的眼睛。
石蛮突然注意到,灵脉塔的第二层窗台上,放着个熟悉的物件——半截传声筒,竹身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蛮”字。那是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给他做的,上次在逆灵城传送时太匆忙,竟不小心遗落在了那里。
“这传声筒怎么会在这儿?”火离拿起传声筒,竹身的银纹突然亮起,传来孩子们模糊的歌声,还有血煞的大嗓门:“……石蛮那小子肯定没事,等他回来,老子烤全羊给他接风……”
声音越来越清晰,像是就在耳边。石蛮将传声筒凑到嘴边,刚想说“我们在沉墟找到灵脉塔了”,就听见里面传来扎羊角辫小姑娘的尖叫:“血煞叔叔!聚灵亭的光纹又在晃了!”
火离的脸色瞬间变了:“是其他灵脉节点在异动!”她看向血葵母株,母株的叶片正剧烈颤动,指向沉墟之外的某个方向,“不是沉墟,也不是逆灵城……像是更遥远的地方。”
石蛮握紧共生斧,双纹丹气在体内蠢蠢欲动。他看着灵脉塔上流淌的青光,看着沉墟里新生的向日葵,突然觉得这场旅程就像这传声筒——无论走多远,总能听到同伴的声音,总能找到回去的路,而前方的未知,不过是下一段需要一起走的路。
传声筒里的歌声还在继续,带着孩子们特有的跑调,却比任何灵脉符文都让人安心。石蛮将传声筒递给火离,自己则抱起星晶匣,血葵母株的光纹在匣内亮得正好,像盏提着的灯笼,照亮了灵脉塔通往外界的路。
“先回逆灵城。”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管哪里出了问题,我们总得先知道消息才能动身。”
火离点点头,流萤剑的红光与传声筒的银纹缠在一起,像根无形的线,一头系着他们,一头系着远方的同伴。沉墟的风突然转向,带着灵脉塔的青铜味,还有点……烤全羊的焦香。石蛮笑了笑,加快了脚步——看来血煞说的接风宴,说不定真能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