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朝是被炕头漏风的吱呀声吵醒的，迷糊中伸手去揽身边的人，却触到一片冰凉的被角。
他猛地睁眼，只见江步月披着棉袄立在窗前，推开的窗缝里灌进漫天飞雪。
“媳妇儿，下雪了？”望朝趿拉着鞋凑过去，冷风瞬间灌进衣领。
院子里的老枣树冠顶着洁白的雪壳，像是戴了顶歪歪扭扭的白绒帽，蓬松的雪团时不时簌簌滑落，看起来格外俏皮可爱。
江步月感受到他的气息笼罩过来，头也没回便往后一倚，整个人陷进他温暖的怀里。
“这雪怎么说下就下？还好我们昨天没有耽搁。”
望朝揽着软乎乎的媳妇儿，下巴轻轻蹭过她发顶，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这就是天意啊，一切敌对分子的阴谋都将会被粉碎。”
“哼！见不得光的死耗子，绝种了才好。”江步月想起那些鬼鬼祟祟的身影，杏眼瞬间燃起怒意。
寒风卷着雪粒子撞在窗棂上，她的思绪却被拽回血色弥漫的过去。
天灾裹挟着丧尸潮席卷全球，许多大人物在掩护群众撤退的时候身先士卒，群龙无首，外国势力趁虚而入，以守望相助之名行掠夺之事。
先在分发的水里投慢性毒药，又虚情假意地拿出药品，抬高自己的地位。
等站稳脚跟，他们的真面目也就露出来了，跟国人抢夺生命资源，把没有觉醒异能的普通人称为“进化失败的残次品”，粮食和药品做诱饵，骗那些饿得双眼发绿的人自相残杀，看着他们为了半块发霉的面包咬断对方喉咙。
偏偏那些人还都是高阶异能者，死了还会变成丧尸王，为了剿灭这群披着人皮的豺狼，多少战士连全尸都没留下。
“末世不是全球爆发吗？怎么他们的异能比你们高那么多？”望朝作为局外人，一下就抓住了关键，粗糙的拇指摩挲着她手背上的旧疤。
“哼！”江步月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谁知道呢？他们就爱琢磨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东西，说不定在我们关注不到的地方，丧尸早就存在了。”
关于丧尸的突然出现，国民有很多猜测，天灾人祸，可惜没有人会去证实。
毕竟活着，就已经耗费了人类所有精力。
这个话题过于沉重，却是江步月真实体验过的，即使她现在来到了这个还算和平的年代，那些惨痛的记忆也会永远伴随着她。
望朝的心像被粗糙的砂纸反复打磨，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环着她的手臂不自觉收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温热的血肉里。
“都会过去的，你要坚信，人会在逆境中成长，末世会结束，给光明一点驱散黑暗的时间。”
窗外的雪扑簌簌地落，将不远处铁背山的轮廓晕染得愈发模糊。
江步月深吐了一口气，仿佛要把属于前世的戾气尽数吐尽，嘴角才有点笑摸样，伸手戳了戳他紧绷的下颌：“文邹邹的，朝哥，人设崩了啊！”
望朝顺势咬住她作乱的指尖，含糊不清地哼笑：“文邹邹算什么？只要媳妇儿高兴，明儿我能给你来一段十八摸。”
江步月被他咬得心尖发痒，扑哧一下笑出声，指尖戳着他肩膀往外推：“少贫了，你不是说要给我做千层糕？我都等饿了。”
“得嘞！马上去。”望朝在她泛红的脸颊上响亮地香了一口，乐颠颠出了屋。
江步月揉着发烫的脸颊走到外屋，见刘玉兰正坐在堂屋外檐缝袄子，立马蹦蹦哒哒凑上去，“娘，你冷不冷啊？”
“娘不冷，娘给你把袄子缝起来，这样月月也不冷了。”
刘玉兰刚目送走黏糊糊的儿子，又迎来娇滴滴的儿媳，笑得弯弯的眉眼就没平下来过，江步月像只撒欢的小雀儿在她面前晃啊晃，晃得她心里也暖烘烘的。
“娘，我会，让我来！”江步月蹲下身，伸手去抢针线，却被刘玉兰轻轻拍开。
“中午都没吃，阿朝在灶膛捣鼓好吃呢，你快去看看。”
话音未落，一阵甜腻的奶香气混着米浆味飘来。
江步月下意识吸了吸鼻子，转身就往灶堂窜，棉鞋在雪地上滑出两道印子，活像山间无忧无虑的野猴子。
刘玉兰望着她雀跃的背影，眼角的皱纹笑成了朵花。
灶堂里蒸汽缭绕，望朝正将千层糕从笼屉里拿出来，听见媳妇的脚步声，未语先笑。
“来早啦，要等放凉才能拿出来切，先吃点鸡蛋面糊。”
粗陶碗里的面糊还浮着金黄的油花，打散的鸡蛋液在热汤里凝成絮状，撒了把切碎的葱花，热气扑得人鼻尖发痒。
江步月捧着碗吹了吹，滚烫的面糊滑进喉咙，带着猪油的醇厚和鸡蛋的鲜香扑鼻而来，一碗下去，整个人心肝脾胃都暖了起来。
千层糕在寒风中迅速冷却，脱模十分轻松，红糖米浆呈琥珀色，牛奶米浆雪白如脂，红白相间，好看得紧。
切成小块，每块都能“duangduang” 地颤起来，颤得江步月眼睛发亮，糯米的软糯混着大米的 q 弹，红糖的甜香裹着牛奶的醇厚在齿间蔓延，层层叠叠的口感在舌尖化开，甜而不腻，糯而不粘。
江步月欢欣雀跃地端着盘子给刘玉兰送去，夫妻俩一左一右蹲在她身边，红糖的焦香与牛奶的醇厚交织，混着满足的叹息，谁也顾不上说话，只专注地将这份甜蜜吞进肚里。
“小叔，我们来交柴火啦！”
清亮的童音撞碎了满室温馨。
三人齐齐抬头，只见老二家的望兴仰着红扑扑的小脸蛋，把跟他半人高的小背篓 “咚” 地一放，露出里头的枯枝碎叶。
他身后，两个姐姐的背篓比他大了一倍，沉甸甸的柴火压弯了两个小女孩的腰背。
“小叔，一筐柴火两块肉，我们没有赖账。”望前拂开额前被雪水打湿的碎发，小脸冻得发紫却眼神明亮。
望进则从背篓里掏出六个柿饼，放到刘玉兰怀里，“奶奶，娘说这是孝敬您的。”
刘玉兰粗糙的手掌抚过柿饼上细腻的糖霜，又轻轻蹭了蹭望进的脸颊。
老二两口子虽然被李红梅撺掇着分家，可到底没跟她断绝关系，这点孝敬她还是受得起的。
望朝蹲下身，随手拂去望兴头顶的雪花花，有模有样地扒拉了下背篓里的柴火，满意点头，从盘子里挑了三口千层糕的边角料给他们。
“小叔就喜欢言而有信的孩子，以后有肉，还让你们换！”
三个小孩顿时欢呼起来，望兴捧着千层糕蹦跳，不等招呼，便殷勤地扛起背篓往柴房跑，踩在雪地上的脚印歪歪扭扭，却一路洒下银铃般的笑声。
刘玉兰看着三个孩子欢呼雀跃的背影，感慨了一句：“老二跟他媳妇虽然耳根子软了点，好歹没把三个孩子带歪。”
江步月看了眼望朝，见他没反驳，心里还有点好奇，老二家闹分家的时候，可没比老大家好多少，怎么最后只剩一个耳根子软的缺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