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朝听完刘玉兰的话,指尖摩挲着桌沿哼笑一声:“她们想等涨价?那就让她们等着呗。”
江步月立马会意,凑到刘玉兰身边,挽住她的胳膊笑着补充:“娘,您也不用着急。大豆在咱东省可是顶重要的农作物,光咱向阳红大队这点供应,哪够豆腐坊长期用的?
不管有没有他们这点豆子,咱早晚也都得去别的大队收。上杆子不是买卖,他们不来拉倒,有的是想挣钱的,到时候他们可没地儿后悔去。”
刘玉兰琢磨了下,可不就是这理儿么?!
她这是被王梅子和张大花带偏了!
可转念又担心地问道:“这都是一个大队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是到时候别人的豆子都收了,单单不收她们的,会不会被记恨啊?要是豆腐坊……”
“娘,她们不敢!”江步月拍了拍她的手,语气笃定。
“豆腐坊不只是咱自家的,更是大队的集体副业,赚了钱多大半要交给大队,给社员们分红、添农具。
她们要是敢在这事上作妖,别说大队长和张支书不答应,就是其他盼着工分值钱点的社员,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了她们!”
望朝也跟着劝:“是啊娘,您就放宽心等着数钱。有我和月月在,保准不让人欺负到咱头上,也不让豆腐坊出岔子。”
刘玉兰看着小两口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的顾虑瞬间散了。
这俩孩子都是有成算的,听他们的准没错!
第二天天光大亮,望朝就把桌子摆到了豆腐坊门口,还从大队借来一杆大秤。
他负责验收、称重和归置,婆媳俩坐在桌后,江步月拿着小本本记账算钱,刘玉兰则揣着钱匣子负责给钱。
没等多久,就有社员互相招呼着,抱着黄豆来了。
陈奶奶的小孙子提着半袋豆子跑在前头,张婶、柳婶挎着篮子紧随其后,赵铁柱兄弟、刘光、赵三石更是扛着鼓鼓囊囊的麻袋,呼哧呼哧往这边赶。
“朝娃,你瞅瞅俺这豆子,都是今年新收的,颗粒饱满,没掺半点瘪的!”张婶把两个篮子往桌上一放,笑得满脸褶子。
望朝抓了把豆子颠了颠,又仔细看了看,笑着点头:“婶子这豆子好!九斤八两,按十斤算。”
江步月一听,那笔立马刷刷记下,边记嘴里还边念叨着:“张婶,豆十斤,一块三。”
刘玉兰闻言麻利地从钱匣子里数出一小叠面值不等的票子,递到张婶手里:“一块三,你数数。”
“数啥啊?我还信不过嫂子你啊?”张婶乐呵呵把钱往兜里一揣,摆摆手走人,把位置让给下一个。
那些原本在一旁观望的社员,见真能拿到现钱,还没掺半点水分,忙不迭跑回家的提了大豆。
这豆腐坊交给望朝这俩又疯又傻的,也不知道能开到啥时候,要是收到后面发现赚不了钱不收了,那他们岂不是亏大了。
亏了谁也不能亏了自家啊!
“俺家这豆子也不差!朝娃你给称称!”
“月妹子,你算仔细点,俺这可是三十二斤!”
一时间,豆腐坊门口热闹得跟赶大集似的,称重声、算钱声、说笑声响成一片。
望朝又要称重量又要归置,忙得晕头转向,还是赵铁柱和刘光、赵三石来帮忙才轻快了些。
不远处的树下,王梅子攥着衣角,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差点咬碎了后槽牙,“都是一群眼皮子浅的!要是听咱的,再等等,说不定能多卖两分钱!这么好的豆子,就这么便宜了那个疯婆子和死傻子,真是亏死了!”
“急什么?”在她身边的张大花也是满脸愤愤,“咱大队七十多户人家,现在来的才多少?等着吧,等他们收不到豆子了,早晚得求到咱头上!到时候什么价,还不是咱说了算?”
这话既是说给王梅子听,也是在给自己打气。
她家就老头子一个重劳力,每天最多也只能干九个工分,分粮的时候自然比别家少,也就只能紧着土豆番薯和苞谷要了。
番薯最便宜,一斤也就一分多,土豆四分钱一斤也还行,苞谷是九分,咬咬牙也能要个一百斤,可大豆就不行了,一斤要一毛二,她家顶天了也只能要个五六斤。
要是按照望傻子说的价钱来,她家根本没奔头。
没个两毛钱,她是不会卖的!
……
接下来的四天,豆腐坊的墙拆了、灶台垒了、晾腐竹的竹架搭了,井上还安了个方便打水的轱辘。
真心想卖大豆、真心支持豆腐坊的社员,该来的都来了,没来的,心思也摆得明明白白。
就像江步月说的,上杆子不是买卖。
第四天中午收工的时候,望朝看了眼江步月这几天的登记,心里也有点数,对着周围看热闹的、观望的社员高声说:“多谢大家伙支持!咱这波黄豆收得差不多了,从现在起就不在这收了!”
这话一出,那些还想着坐地起价的社员瞬间慌了。
她们家家都有黄豆,自己吃了哪有换钱来的实在?
他们还等着望朝来求他们卖豆子呢,这、这咋能差不多了?!
一伙人急急忙忙回家,又抱着豆子往望朝家跑,怎么说都是一个大队的,往上数十几代说不定还是一家呢,他们不信望朝这娃子会落他们面子!
可到了他们到的时候才知道,望朝两口子早跟大队长去供销社谈合作了。
刘玉兰扫了眼他们各自手上鼓鼓囊囊的麻袋,“豆腐坊的事我说了不算,钱也不在我这,有啥事等他们回来再说吧。”
说完干脆把大门一关,任谁喊都不开。
听着外头嘈杂的叫门声,刘玉兰往火墙上一靠,“咔哧咔哧”啃着大白梨。
月月说了,冬天烤火容易燥,一天至少要吃一个梨润嗓子。
这下,社员们彻底急了,纷纷把矛头指向王梅子和张大花。
一群人提着黄豆,浩浩荡荡地冲到王梅子家,又把隔壁的张大花揪了出来。
“王梅子!要不是你上俺家撺掇,说能多卖钱,俺家的豆子早换成现钱了!现在望朝不收了,你说咋整!”一个媳妇叉着腰,嗓门震天响。
“张大花!就是你天天在俺娘跟前说三道四,现在好了,豆子砸手里了!今天你不拿个说法,俺就拆了你家这破门!”另一个汉子也气得脸红脖子粗,一脚踹得张大花家的篱笆哗啦响。
王梅子和张大花被围在中间,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