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阳揣着刚到手的一百块,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闯进望家小院,刚进门就被主桌的柳婶逮个正着:“哟!这不是望老大嘛?刚发了大财,是来给你娘送孝敬钱,还是给你弟补份子钱来了?”
这话一出,院里瞬间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盯着望阳的口袋,看得他心里发毛。
望阳脸一僵,手在兜里摸了半天,终于掏出两毛钱“啪”地拍在旁边的空桌上,梗着脖子喊:“不就是份子钱嘛!老三,拿着!别说大哥不给你面子!”
“啧啧,两毛钱啊,够买半盒火柴了。”
“兜里揣着一百块,就拿两毛啊?望老大这是把亲兄弟当要饭的打发呢!”
众人的嘲讽声此起彼伏,望阳却跟没听见似的,挤开刘光,大马金刀地坐下,拿起筷子就要朝那土豆烧兔肉袭去。
然而刘光可是出了名的不吃亏,哪容得他放肆?
伸手拎着望阳的后脖领,跟提小鸡似的把人扔出三米远,“滚远点!别逼我在朝哥大喜的日子削你!”
望阳摔得屁股生疼,刚想骂人,就见望朝端着杯热茶匆匆跑过来:“大哥你没事吧?快起来!”
话音未落,杯子里摇晃的热茶“哗啦”一声,不偏不倚全浇在了望阳脸上,烫得他“嗷”地跳起来:“老!三!你故意的!”
望朝直起腰板,一脸无辜:“我不是故意的……”
江步月赶紧上前,假意责怪地拍了拍望朝的胳膊,话却是说给众人听的:“你咋这么不小心!大哥刚拿到一百块,还想着给咱们送五十块添喜气呢,要是烫坏了可咋整?不过这钱咱们也不能收,不如交给大队,正好开春买肥料,也算大哥为集体做贡献了!”
“五十块?!”徐会计闻言猛地抬头,眼睛亮得跟灯泡似的,满脸期待地望着望阳,就等他点头了。
望阳被徐会计那炙热的眼神烫得后退一步,刚想开口反驳,四周的声音又涌了上来:
“咱大队今年没评上先进,补贴少了一大截,望老大你现在有钱了,可得带头出力啊!”
“就是!你弟开豆腐坊还想着带动大家赚工分,你当大哥的咋也得跟上吧?”
“再说了,你刚从gwh出来,要是能给大队捐点钱,也能让大家看看你改过自新的诚意不是?”
望阳被架在火上烤,他气得脸通红,指着人群大骂一声:”放你娘的罗圈屁!谁也别想拿老子的钱,老子的钱……“爱咋花咋花!
然而他只觉眼前一花,嘴巴不受控制地喊:“老子的钱!就乐意给大队花!”
这话一出,院里空气突然安静,众人面面相觑,甚至有人难以置信地掏了掏耳朵。
最激动的当属徐会计,猛地冲上前一把抓住望阳的手就往他兜里掏,硬生生摸出五十块钱,激动得手都抖了:“瞧瞧!这才是有大局观,这才叫无私奉献,好小子,我这就去写表扬信,让全大队都来跟你学习!”
钱被拿走的那一刻,望阳只觉得头疼心疼肉疼,浑身都疼。
脑子告诉他,这五十块是他应该上交的,可手却不自觉捂着瘪了一半的口袋,心里空落落的,狠狠瞪了望朝和江步月一眼,灰溜溜地转身就走。
望朝和江步月相视一笑,又撇撇嘴感慨道:“我媳妇还是太善良了,要是我,指定一分钱都不给他留!”
“全拿了他该来找娘撒泼卖惨了,剩下的钱留给他,就当买他家一个不安生。”江步月朝院外扬了扬下巴。
望朝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就见李铁柱和张大花拖着李红梅,亦步亦趋地跟在望阳身后,两张老脸上满是急切,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在为闺女的伤着急呢。
望朝朝江步月竖了竖大拇指:“高啊媳妇,这家人看到钱跟狗闻到肉似的,这下望阳又睡不了好觉咯!”
不过这跟他们没啥关系,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带刘玉兰去赶下一场呢。
何五爷因为身份特殊,不方便来村里参加喜宴,特意在县城的小院摆了两桌,叫上了自己的老兄弟们。
望朝把家里的收尾工作交给了二房的望晖和张桃,还有几个帮忙的婶子。
几人一听望朝有个县城的干爹特意摆酒,都替他高兴,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去!碗碟桌椅、剩菜收拾,保证给你弄得干干净净的!”
刘玉兰给她们每人准备了一碗肉,还多留了喜糖让她们带回家给孩子,几人干活的劲头更足了。
到了何五爷的小院,刘玉兰一见到何五爷,就拉着他的手不停道谢:“五爷,这些年多亏有您一直照顾阿朝,不然就凭着他一个乡下愣小子,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
望朝听到这话,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唇,这些年他没少从空间里拿好东西出来,每次打的都是何五爷的名号,就连偶尔的”夜间交易“也是,如果不是有个何五爷托底,他娘说啥都不会同意他出来冒险的。
还有之前去京市的事,为了收钱家的宝贝,他们可是两边瞒。
可千万不要露馅了哇!
江步月难得见他这副心虚样儿,笑着撞了下他的肩膀,见他吓了一个激灵,无声地笑得更欢了。
“快别这么说。”何五爷笑着摆手,一边热情邀请老嫂子入座,一边说道:“要不是朝娃的药,我这条老命早就没了。现在我不仅有了朝娃这么机灵的儿子,还有了月丫头这么聪明的儿媳,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而且……”
“干爹,娘,咱现在都是一家人了,谢来谢去多见外啊!”望朝赶紧上前揽住何五爷的胳膊,打断他的话,生怕他说些露馅的话。
江步月也配合着走上前勾住刘玉兰的臂弯,笑着附和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二老先坐,我和望朝给你们敬茶。”
“好好好!我何秉渊孤寡半生,临了还能喝上儿子和儿媳的茶。”何五爷笑得开心。
“啥临了,干爹和娘都要长命百岁的!”江步月嗔怪道,又把两位老人哄得见牙不见眼。
喜宴上的菜很丰盛,有鱼有肉,甚至还有啤酒,可见何五爷对这场婚宴有多重视。
不过因为第二天要给豆腐坊挑员工,三人都没喝太多,天刚黑就起身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豆腐坊门口就挤满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来了,吵吵嚷嚷的跟赶大集似的。
江步月和刘玉兰负责挑女工,第一轮先查卫生,凡是指甲里藏着黑泥、衣服上沾着油污的,直接被划掉名字。
第二轮看言行举止,说话喷口水、闲着没事就控制不住要挖鼻孔抠脚的,也立马除名。
望朝的二婶王梅子仗着自己是亲戚,胸有成竹地站在队伍最前面,结果因为缺了两颗门牙,说话时唾沫横飞,直接被淘汰了。
她当即就不干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你凭啥不选俺?俺可是朝娃的亲二婶!你这是故意针对我!”
有她带头,其他落选的人也跟着起哄:“就是!凭啥淘汰俺们?俺们干活老利索了,全家的饭都是俺做的!”
江步月拍了拍手,让大家安静下来,声音清亮地问:“大家先别急着吵,咱做吃食最讲究的就是干净卫生。要是我在煮好的地瓜上吐口水,再端给你们吃,你们会吃吗?要是我用扣过鼻屎的手给你们拿馒头,你们不觉得恶心吗?”
这话一出,众人瞬间哑然。
有人下意识转头看向王梅子那漏风的门牙,老铁媳妇那黑不溜秋的手指头,王大雨时不时要用袖子抹一把的鼻涕泡。
众人顿时打了个寒颤。
被打量的几人平时都觉得自己挺正常的,这会儿顶着众人嫌弃的目光,难得羞红了脸,逃似的退出了人群。
再看男工这边,望朝的要求更严,既要干净卫生,还得有力气。磨豆子、挑豆腐、装卸腐乳,全是重活,没把子力气可不行。
他让入选第三轮的汉子扛石磨,扛得动的留下,可有人比着比着就吵了起来,差点动手。
望朝顺势就直接把他们淘汰了,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他可不想招一群祖宗回来供着。
“凭啥不要俺?俺扛得动石磨!”一个面色黝黑,脸上带疤的汉子突然冲上来,指着望朝的鼻子吼。
望朝冷笑一声,反问:“就你这暴脾气,哪天干活不满意了,是不是要抡起石磨随机砸死一个同事?还是要砸死我?我得为大家的生命安全考虑。”
“我!”刀疤也知道是自己理亏,猛地缩回手,还想辩解两句,四周的嘲笑声就响了起来:
“还真别说,这还真他能干出来的事,俺跟他一个组下地都不敢往他跟前凑的,就怕他哪天拿锄头把俺就地埋了!”
“就是,这暴脾气,过年的炮仗都没他容易点燃,谁敢跟他一块儿啊!”
刀疤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恶狠狠地瞪着众人:“你们在教我做事?”
这话一出,四周瞬间鸦雀无声。
大家都知道他的德性,抿紧着嘴巴看看地瞅瞅天,没人敢跟他对视上。
刀疤见状,对着望朝昂起头,得意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一场纷争眼看着就要落幕,望朝突然出声:“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