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朝拎着牛肉走在前头,棉鞋把雪踩得咯吱响,后领露出的棉絮被北风吹得乱晃。
他隔几步就回头,眉飞色舞地冲江步月比划:“媳妇儿你想吃炒牛柳吗?切条配上青椒丝,大火一爆炒,出锅时撒把蒜末,啧啧,香得能把隔壁大队的狗都引来!”
竹篮在他手里晃悠,碎花布随风掀起一角,露出里头鲜红色的牛肉。
江步月挎着装牛骨的篮子,鼻尖冻得通红,却忍不住凑近闻了闻,那股新鲜牛肉特有的腥香,比末世里闻过的任何罐头都诱人。
上辈子在废墟里扒拉到半块发臭的肉干都得稀罕半天,更何况是这种鲜红水嫩的肉?
她咽了口唾沫,却听望朝指着另一块肉继续念叨:“这里脊也好吃,到时候切成厚片,下料腌一晚,明天用黄油一煎,外焦里嫩,香掉舌头。
这几块肉都比较嫩,怎么做都好吃,就是牛腩得好好炖一番,诶媳妇儿,我们晚上吃牛肉火锅吧?我再从‘仓库’里拿一点,咱吃个过瘾!”
望朝说着,手已经伸到篮子里,眨眼的功夫,篮子肉眼可见地沉甸甸起来。
江步月忙不迭点头,喉咙一阵发紧。
牛肉火锅啊!
她的梦中情锅。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享受到这种美味。
“等一下!”江步月连忙刹住脚步,拽住望朝的棉袄袖子,眼瞅着盖着碎花布的篮子,“这年代的牛不是重要劳动生产力么?怎么这么便宜?刚才那些人都瞅着不买,不会是病牛吧?!”
“钱都给了,你现在担心这个是不是有点晚了?”望朝笑着用冻红的手指戳她额头,给她吃了颗定心丸,“放心吧,要是病牛他们就不会在自家大队卖了。
这牛肉虽然稀罕,但耐不住这老牛肉它柴啊,炖不好跟嚼麻绳似的。而且牛羊肉有膻味,很多人都不会煮,所以就没有猪肉那么受欢迎,价格自然也涨不上去。”
“原来是这样,走走走!回家生火,我能一口气吃三斤!”
江步月“嘶溜”一声咽下口水,两条腿使劲倒腾起来。
冬天和火锅,简直不要太配噢!
两人踩着碎雪冲进院门,刘玉兰立刻迎了出来,接过两人臂弯里的篮子一掂,面露震惊:
“哎哟你这憨娃子,肉不要钱的是不?你咋不把牛牵回家呢!”
望朝立刻挂起傻呵呵的笑脸,挎着他娘的臂弯开始晃悠:“娘诶,我想吃牛肉火锅嘛,人家隔壁大队长说了不要票,这不比猪肉便宜?”
“娘,肉火锅,喷香!”江步月有样学样,拽着竹篮另一端晃悠,用额头去蹭刘玉兰的肩膀。
三人在雪地里晃成一团,刘玉兰被晃得头晕,任由两人把她拽进灶堂,“啥火锅?”
望朝推着他娘到灶前,掏出牛腩和牛骨,“娘,冬天就得吃热乎的,今晚咱就围着小灶吃!您先把牛腩和牛骨头炖出来,到时候把肉和菜往里头一涮,保准您吃了这次还想下次!”
刘玉兰看着儿子和儿媳亮晶晶的眼睛,也不忍心泼凉水,撸起袖子开始忙活起来。
她看得开,儿子不喜欢在地里死磕,虽然危险,但能赚几个钱。没道理危险他经历了,肉还不能吃一块!
“月月上地窖拿两个白萝卜一个白菜,土豆和香菇也来点,你想吃啥就拿啥,再摘点辣椒和葱拌蒜泥,调成蘸料。”
望朝边安排边抄起刀,利落刀工下,一块块肉没一会儿就被切成薄如蝉翼的肉片,摆得整整齐齐的。
江步月切好调料,刘玉兰将滚烫的猪油浇在调料上,“滋啦”一声爆响,辣香混着肉香瞬间灌满灶堂。
灶膛里的火越烧越旺,牛骨在铁锅里翻滚,很快熬出奶白色的汤,一层金黄的油花浮在表面,往汤里撒了把粗盐,野山椒的辣味混着肉香,瞬间灌满了整个灶堂。
望朝给江步月使了个眼色,往自己屋内走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个篮子,里头装着豆芽、藕片、腐竹、豆腐泡和地瓜粉。
刘玉兰看了一眼,下意识觉得是儿子晚上出去的时候跟人换的,也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出去将院门栓上。
江步月看着刘玉兰的动作,又转头看向拿着碗筷坐回小灶前的望朝,心里却涌起一股末世十年从未有过的暖意。
这不是营养剂能带来的生理满足,而是实实在在的、带着柴火味的人间烟火气。
“发啥呆呢?”望朝用胳膊肘碰了碰她,“锅开了,咱先涮几片尝尝?”
他夹起一片牛肉片,在滚汤里打了个转,肉片瞬间变了颜色,“你看,熟了!快蘸料!”
一筷子肉分在三个碗里。
江步月将肉片裹了层红通通的野山椒酱,送进嘴里的刹那,嫩滑的肉质混着辛辣的酱料,暖意从舌尖直窜到胃里,连指尖都跟着发烫。
刘玉兰也被香得眯起了眼,看着坐在身边的儿子和儿媳,只觉得全身暖烘烘的。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细密的雪花扑在窗纸上,却挡不住灶堂里飘出的肉香。
火光映在三人脸上,把窗外的寒意彻底挡在了外面。
江步月嚼着香喷喷的牛肉,突然觉得,这顿牛肉火锅,吃的不止是1974年的牛肉,更是她从末世深渊里爬出来后,捡到的第一份实实在在的、带着温度的幸福。
而身边这个同样来自未来的男人,正用他的方式,把这落后贫瘠的年代,过成了他们独有的、热气腾腾的“新世界”。
灶堂的火光照得窗纸透亮,牛肉的香气混着野山椒的辣意,像长了腿似的往院墙外翻。
江步月刚夹起一条腐竹,就听见外头传来 “哇” 的一声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