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友李友德见望朝没敢接话,下巴抬得更高,盯着望朝的眼里满是不屑,脚尖狠狠碾了碾地上的积雪,像是要碾碎望朝的头盖骨。
“咋?被我说中了?拿不出好东西就装哑巴?这脑子让野猪踹了没好全吧?成天不想着下地挣工分,就知道琢磨这些歪门邪道给我惹麻烦!”
他上前一步,手指几乎戳到望朝鼻尖:“不就是又想说你那破厂子吗?还敢拿东西来贿赂大队部,故意捣乱集体生产!别以为你装傻充愣、娶个疯婆子就能上天去,我一句话,你们俩照样给我下农场改造!”
字字句句,全是羞辱。
江步月站在望朝身后,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冰冷的暗光,精神力如无形的利刃。
“不知天高地厚的泥腿子,下农村改造都是便宜……”李友德还在骂骂咧咧,话没说完,突然“咔”的一声脆响,脑子瞬间麻了。
他怔愣着,下意识低头看去,只见一小截鲜红的舌头从他嘴角滑落,“啪嗒”一声掉在积雪上。
红白对比格外刺眼,那截舌头上还沾着血丝,在雪地里微微颤动。
!!!
望朝最先反应过来,几乎是本能地一把将江步月护在身后,连退三步,后背重重撞在墙上,脸上瞬间堆满惊恐,眼睛瞪得溜圆,像是被吓傻了。
张主任和徐会计更是吓得浑身一哆嗦,徐会计端了一路的稀粥“啪”地掉在地上,两人连连往后躲,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差点尖叫出声,眼神死死盯着地上的舌头,脸色惨白得像纸。
李友德呆呆看着那截舌头,几秒钟的死寂后,嘴里的剧痛猛地炸开,像是有把刀子在嘴里搅动。
“啊啊啊!!!”
惨叫声响彻云霄,李友德双手死死捂住嘴,鲜血顺着指缝往外涌,染红了下巴、衣襟,甚至滴落在雪地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梅。
他疼得直跳脚,眼泪鼻涕混着血水往下流,原本傲慢的眼神彻底被恐惧取代,在院子里毫无形象地哀嚎。
江步月跟望朝贴墙而站,冷眼看着院中的这场闹剧。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在末世里,她砍过的丧尸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杀过想强迫她的基地领队,也解决过怂恿老人小孩抢她粮食的败类。
来到这里后,她一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杀心和狠戾,就想安安稳稳过点好日子,可总有人要凑上来找死。
望朝可是她罩着的,她自己都没骂过。
李友德这狗东西,舌头不要正好捐出去!
就在这时,大队长和张支书姗姗来迟,还没进大队部院子就听见男人的惨叫声,两人心里“咯噔”一下,拔腿就跑起来。
刚进院子,就看到捂着嘴满地跳脚哀嚎的李友德,还有雪地上那触目惊心的红舌头。
“俺滴娘嘞!”大队长倒吸一口凉气,吓得腿都软了。
张支书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稳住心神,立刻掏出随身的灰布手帕冲过去,一把掐住李友德的下巴把手帕塞进去,鲜血瞬间浸染了整条手帕。
见止血效果不好,他又当机立断蹲下身,从地上抓了把带血的积雪塞进李友德嘴里转头对大队长吼:“赶紧送公社医院!”
大队长如梦初醒,刚想喊望朝:“朝娃,快去开拖拉机……”
话没说完,转头就看到望朝一手捂着自己的嘴,一手紧紧捂住江步月的嘴,两人像受惊的兔子似的缩在墙角,身体抖得像筛糠,眼神涣散,嘴角还挂着一丝僵硬的弧度,活脱脱一副吓傻的样子。
别说开拖拉机,看这架势,恐怕连站都站不稳。
大队长只能放弃,架起还在哀嚎的李友德,跌跌撞撞往赶牛车的周瓦子家跑。
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张主任和徐会计惊魂未定,两人盯着雪地里的那抹鲜红,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张支书叹了口气,抬脚踢了些积雪过去,将地上的舌头和血迹盖得严严实实,转头看向两人,声音沉了下来:“到底咋回事?”
张主任和徐会计互相看了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后怕。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管怎么说,李友德都是公社下派的干部,要是在这里出了事,他们说不定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不敢隐瞒,赶紧把经过一五一十说清楚:“我们和副队长一起到的,脚还没站稳呢,副队长就指着望老三骂……”
“然后副队长越骂越激动,突然就、就自己咬断舌头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李友德那些羞辱人的话原封不动复述了一遍。
张支书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刚才心里那点对李友德的惋惜,瞬间荡然无存。
口无遮拦,对这两个不懂事的孩子说话都这么刻薄,他不掉舌头谁掉?
他眸光深深扫过缩在墙角的夫妻俩,慢慢走了过去。
没等他开口,江步月突然“哇”的一声尖叫,像只受惊的鹿,死死躲在望朝身后,双手紧紧抓住望朝的衣角,眼神里满是恐惧。
望朝挡在媳妇儿面前,头也不抬地挥着手,憨声憨气赶人:“走开!走开!别过来!”
张支书看着两人这模样,心里瞬间明白。
这俩娃是被吓坏了啊……
望朝摔下山后傻了好几年,现在好不容易好点,能认字会写对联,还会开拖拉机,被李友德骂了一通又惊吓过度,要是脑子又给吓糊涂了,这可咋办啊?
还有他这个媳妇儿,刚听大队长说吃了药能认人,这一下估计又给吓回去了。
真是造孽啊……
张支书心里叹了口气,放柔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朝娃子,我是张老叔啊,你抬头看看,别怕嗷,没事了。”
见望朝还是没反应,他尝试着向前走了一步,声音更加温和:“大队长跟老叔说,你跟你媳妇儿弄了好吃的腐竹和腐乳,老叔还没吃饭咧,快让老叔尝尝,老叔还没吃过……”
张书记的声音温和又平静,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望朝慢慢抬起头,眼神依旧有些涣散,看到张支书熟悉的脸后,眼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希冀,紧接着又突然慌里慌张凑上前,伸出冻得通红的手,一把捂住张支书的嘴,凑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嘘!别说话!别说话!会掉舌头的!”
后面的张主任和徐会计刚好奇地凑过来,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结果清清楚楚听到了“别说话,会掉舌头”。
两人瞬间僵住,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自己一张嘴,舌头也会像李友德那样掉下来。
院子里的气氛,顿时又惊又囧,只剩下寒风卷着雪花,在角落里“呜呜”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