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疑声像颗流星砸进平静的晒场，瞬间掀起波澜。
江步月扫过人群，有人眉头紧锁满脸质疑，有人攥着拳头面露不忿，也有陈奶奶和柳婶那样满眼欣慰的……
她低声嗤笑，眼神扫过之处，一个无声的暗示悄悄烙进众人脑海中。
“谁说朝娃是傻子？！”
人群最前头的张婶猛地站出来，嗓门比台上拿了扩音的大队长还亮：“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疙瘩了，也好意思拿来嚼！”
她指着王杏子一家，语气更冲：“还有月丫头，人家吃的是京市医生开的药，早不疯了！只要没人故意找事刺激她，跟咱正常人没区别！”
“就是就是！”柳婶紧跟着附和，“人小两口现在说话办事有一有二的，比你们这些张嘴就喷的玩意儿好多了！”
陈奶奶也缩在厚厚的棉被里开口：“朝娃和月丫头都是心眼实诚的好孩子，要不是有他们搂柴火，我们这些黄土埋脖子的老头子老太婆，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呢，让他们管豆腐坊，我们放心！”
附和声此起彼伏，王杏子和张大花一家却还不服气。
张大花叉着腰嚷嚷：“现在瞧着好，谁知道啥时候又疯了傻了？豆腐坊可是大队第一个副业，要是被他们搞砸了，谁来赔？”
这话一出，晒场顿时安静下来，不少人又开始犹豫。
“都给我安静！”
大队长猛地一拍高台，火气直往上冒：“豆腐坊的主意是望朝两口子想的，做腐乳的技术是人家的，连修房子买豆子的钱都是人家出的！
你们要是也有有本事自己想主意搞副业、找技术、拓销路，能给大队创收，我立马让你们当负责人，我这大队长让给你们都行！没本事就别在这瞎逼逼！”
一番话怼得找茬的人哑口无言，一个个头垂得能塞进衣领，再也不敢吭声。
大队长压下火气，又说起正事：“豆腐坊从明天开始收黄豆，0.13元一斤，想换的都去找刘玉兰登记！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有人敢当搅屎棍，破坏大队副业，别怪我这个大队长无情，直接上报公社！”
这话一出，人群再次沸腾起来。
他们向阳红大队四分之一的地种的都是黄豆，各家分粮时都攒了不少，一毛三一斤，十斤就是一块三，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众人的眼神唰地投向王杏子几人，那眼神跟刀子似的，吓得几人跟鹌鹑似的缩了缩脖子，彻底不敢作声。
“大队长！”刚安静没几秒，就有个汉子举手，“俺家媳妇做豆腐最拿手，能不能去豆腐坊帮工？”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纷纷推荐自家合适的人，晒场又热闹起来。
大队长摆摆手：“大家别急，等豆腐坊修整得差不多了，帮工的事会统一通知，保证公平公正公开！”
大会散后，不少社员围着望朝一家三口套近乎，有的说要送自家种的白菜，有的说要帮着打扫豆腐坊，还有人拉着望朝的手，说小时候抱过他，跟他亲得很……
张支书见状，赶紧上前把人赶走：“大队长说了，选人是公平公正公开的，别整这些有的没的！耽误了豆腐坊的事，你们出钱填补吗？”
说到要出钱，个个都闭上了嘴巴，讪讪离开。
张支书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望朝：“批下来了，公社盖了章，这下能放心干了！”
望朝接过来一看，红灿灿的公章盖在申请书末尾，心里瞬间踏实了。
“走吧，择日不如撞日，咱今天就开整。”大队长带着几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走过来，这都是他昨天精心挑选的干活勤快、手脚麻利的汉子，平时都是拿满工分的那种。
“队长叔，我和月月还要去县城玻璃厂，订点装腐乳的瓶子，豆腐坊的事儿只能拜托您了。”望朝从挎包里拿出连夜赶制的室内图，跟大队长等人大概讲了一下，“对着这张图，大差不差的。”
“行！”大队长看着图纸，心里对又发掘了望朝一个技能感到开心，转头叮嘱道：“你们俩去县城自个儿悠着点，别大剌剌空着手去。”
两人点点头，骑上大队长的自行车往县城赶。
玻璃厂的主任姓李，是个将近一百八十斤的胖子，办公室的门刚打开，比人先出来的就是一个圆滚滚的肚子。
这年代能把自己养得这么好的，实在少见。
跟人寒暄了一番，望朝才递上画好的玻璃瓶草图，“我们要这种一斤装的食品级玻璃瓶，暂时先要五百个，您给报个价。”
李主任扫了眼草图，又瞥了眼望朝和江步月两个小毛头，眼神里满是不屑，慢悠悠开口：“这种瓶子啊，三毛钱一个。”
“啥？”望朝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江步月也皱起眉，他们早就打听好了，现在食品级一斤装玻璃瓶批发价最低是0.15元，最高也就0.25元，李主任这是把他们当冤大头宰啊！
望朝压下火气，耐着性子问：“李主任，您这价是不是太高了？我们打听的，最高也就两毛五。”
李主任往椅背上一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悠悠说：“你们打听的是普通瓶子，这可是食品级的，质量好，成本高，三毛钱一个，少一分都不行。”
江步月在旁边听着，心里冷笑。
难怪这李主任能吃这么胖，原来是狮子大开口，专宰他们这种“不懂行情”的呢。
可别小看这一分一毛之差，按最低价来算，一个玻璃瓶就有0.15元的差价，十个就是1.5元。
一块五能买什么？
就玉米面，现在玉米的收购价是0.108元\/斤，1.5元能买12斤玉米面，够一家人吃4到5天。
要是买鸡蛋，还能买上15个，一斤鸡蛋才多少个？大7小8，这都快两斤了！
盐巴一斤0.15元，1.5能买上将近5斤盐巴，够农村普通人家用上一年的！
望朝和江步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怒火，双双站起身，”看来我们这小作坊是入不了李主任的眼了，那就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