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道并非通向城外,而是蜿蜒曲折,最终抵达一处废弃的佛堂。蛛网密布,残破的佛像低眉垂目,似悲悯,似嘲讽。这里,曾是刘瑾秘密礼佛之所,如今,成了我暂时的栖身之地。
杨廷和没有声张。那夜的惨败与震慑,足以让这位精于算计的首辅明白,有些界限,不可逾越。朝堂恢复了表面的平静,甚至比以往更加“高效”,因为无人再敢轻易掀起波澜。我如同一个无形的烙印,烙在了这个王朝最深的肌理之中。
然而,体内那股焚天灭地的力量在沉寂后,并未带来掌控一切的满足,反而滋生出一丝前所未有的……虚无。站在力量的顶点,俯瞰众生如蝼蚁,却发现脚下空无一物。
这种虚无,在一个秋雨潇潇的午后被打破。佛堂残破的木门被轻轻推开,没有杀气,只有风雨卷入的气息。
站在门口的,是小冬瓜。
她撑着一把油纸伞,伞面青黛,映得她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如被雨水洗过般清亮、坚定。三年苗疆岁月,洗去了她最后一丝稚气,沉淀下一种历经磨难后的坚韧与……一种近乎悲悯的宁静。她不再是那个只有恨意的少女,也不再是那个需要求救的女子。
她的身后,雨幕中,站着张君宝。
他依旧是那身朴素的青衫,气息愈发渊深,与这天地秋雨浑然一体。他看着我,目光平静,无悲无喜,无恨无怨,仿佛只是在看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人。
“董天宝,”小冬瓜先开了口,声音平稳,穿透雨声,“我们来了。”
我没有动,依旧坐在蒲团上,身姿甚至有些慵懒,仿佛早已料到他们的到来。“来看我如何穷途末路?还是来履行三年前未尽的决战?”
张君宝缓缓摇头,雨水顺着他清癯的脸颊滑落:“非为决战,只为问道,亦为……解惑。”
“解惑?”我挑眉。
小冬瓜上前一步,目光扫过这残破的佛堂,最终落在我身上:“董天宝,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力量,掌控了你想要的权势。现在,你快乐吗?”
快乐?
这个词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我心中激起一丝微澜,旋即沉没。我追求的一直是“我命由我”,何曾在意过“快乐”这种无用的东西?
“你呢?”我反唇相讥,“放下仇恨,行走天下,救苦救难,你便快乐了?”
“我不谈快乐,”小冬瓜摇头,“我只问心安。苗疆三年,我见过最恶的毒,也见过最善的心。仇恨救不了人,权力也救不了心。你以恐惧掌控一切,可能掌控得了这天下人的心吗?可能让你自己夜半梦回时,得到片刻安宁吗?”
她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我刻意忽略的角落。那夜夜纠缠的、属于原来那个董天宝的梦魇,那现代灵魂深处对自身道路的质疑,在此刻微微颤动。
张君宝接口,他的声音如同这秋雨,润物无声,却带着直指本源的力量:“天宝,你的‘我道’,刚猛无俦,足以焚天灭地。可天地循环,阴阳共生,刚不可久,烈不可守。你以极端对抗极端,以掌控回应无常,路,已走到了尽头。再往前,非是超脱,而是……寂灭。”
他抬手,指向佛堂外被雨水浸润的万物:“你看这雨,至柔,却能穿石、蚀铁、滋养众生。你的力量如烈火,可焚尽野草,但春风一来,新芽自生。真正的‘我命由我’,非是与世为敌,而是明心见性,找到自己在天地洪流中的位置,顺势而为,亦能中流砥柱。”
“顺势而为?”我冷笑,“顺势的结果,就是刘瑾当道,贪官横行,边关烽火,百姓流离!你们的道,太慢!我等不起,这天下,也等不起!”
“所以你就选择成为比刘瑾更令人恐惧的存在?”小冬瓜直视我的眼睛,她的目光清澈,仿佛能照见我灵魂深处那不愿承认的、对孤独的恐惧,“董天宝,你走的这条路,太孤单了。孤单到……连一个能恨你、或者爱你的人,都快没有了。”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
佛堂内陷入沉默,只有雨打残檐的声音,淅淅沥沥,敲击在三个人的心上。
良久,我缓缓站起身,走到佛堂门口,与他们对视。雨丝拂面,带着深秋的凉意。
“你们说的,或许有理。”我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我的路,是我一拳一脚打出来的,是我用无数算计和牺牲换来的。对错,已不重要。”
我看向张君宝:“你的太极,包容万物,是为天道。我的霸道,斩破荆棘,是人道。天道悠远,人道艰难。我们,谁也别想说服谁。”
我再看向小冬瓜:“心安?我的心安,不在救赎,在于我每一次呼吸,都按照自己的意志。这就够了。”
我顿了顿,目光越过他们,望向雨幕深处那模糊的皇城轮廓。
“这京城,这朝堂,我待腻了。”
小冬瓜和张君宝都微微一怔。
“杨廷和也好,未来的皇帝也罢,他们若安分,我便容他们存在。若不安分……”我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我转身,不再看他们,走向佛堂深处那条未知的秘道。
“董天宝!”小冬瓜在身后喊道。
我脚步未停。
“你……要去哪里?”
我的身影即将没入黑暗,声音淡淡传来,消散在风雨中:
“天地之大,何处不可去?”
“去找一个……能让我睡个安稳觉的地方。”
身影消失,秘道口缓缓合拢,仿佛从未开启。
佛堂内,只剩下小冬瓜与张君宝,以及满室寂寥的雨声。
小冬瓜望着那空荡荡的秘道口,眼神复杂难明。恨意似乎淡了,担忧悄然滋生,最终,只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张君宝抬手,接住几滴檐下落下的雨水,感受着那至柔的力量在手心汇聚。
“他放下了吗?”小冬瓜问。
张君宝摇头:“他放下的,是虚名与位置的执念。但他心中的‘道’,未曾改变,只是……换了一种行走的方式。”
他顿了顿,看向小冬瓜,目光温和:“这,或许就是他最好的结局了。也是你我能为他争取到的,唯一的‘生机’。”
雨,渐渐停了。一缕微光,穿透云层,照亮了佛堂前湿漉漉的石板路。
路,还在脚下,各自延伸,通向不同的远方。
(作者第一次写小说。。有点乱,各位读者大大能不能给个鼓励。作者在这里祝各位读者大大暴富暴富。。后面开始修真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