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依言在药老对面的蒲团上盘膝坐下,神色平静:“药老相邀,不敢不来。”
“好,好一个不敢不来。”
药老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三阳正气汤’一出,临江震动,李老国手之名更盛,楚家丫头也声名鹊起。
小友这盘棋,下得妙啊。”
江寒不为所动:“药老过誉。悬壶阁微末之力,只为救人性命,不敢言棋。”
“呵呵,好一个只为救命。”
药老目光如电,“那‘三阳正气汤’中,雄黄精的阳刚、烈阳草的炽意、金线石斛的生机…
还有那中和霸烈、引火通达的…赤炎火精之力!
小友,你以赤炎火精替代老夫地图所指的地脉火莲,这份胆识与控火之力,才是真正让老夫刮目相看之处!
李清源…怕是教不出你这般弟子吧?”
药老果然目光毒辣!
他不仅认出了药液中赤炎火精的气息,更直接点破了江寒虚构的师承!
这老狐狸,对药性的感知和信息的掌握,远超常人!
江寒心中微凛,面上却依旧平静:
“药老慧眼。家师确另有隐情,请恕晚辈不便多言。
至于赤炎火精…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能救人,便是正道。”
“正道…”
药老咀嚼着这两个字,眼中精光更盛,
“好!那便让老夫看看,你的针道,是否也配得上这‘正道’二字!”
他话音未落,也不见如何动作,矮榻旁的一个紫檀木盒骤然打开!
一道银光如同有生命般激射而出,直刺江寒面门!
速度之快,带起尖锐的破空之声!
是针!
一柄长约七寸,通体银白,针尖凝聚着一点几乎肉眼难辨的淡青色毫芒的奇特长针!
针未至,一股凝练至极、仿佛能刺穿神魂的锋锐之气已扑面而来!
考验,开始了!
而且一上来,就是如此凌厉的“问路针”!
这绝非普通的针灸手法,而是蕴含了药老自身精纯内息(或者说类似真元的力量)的御针之术!其威力,足以洞穿金石!
江寒瞳孔微缩!
丹田内沉寂的真元瞬间沸腾!
他没有选择硬接或闪避,在那银针即将及体的刹那,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如剑,指尖一点淡金色的毫芒骤然亮起,不偏不倚,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银针的针身侧面!
叮!
一声极其细微、却异常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在阁内响起!
银针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壁垒,去势顿止,针身剧烈震颤,发出嗡鸣!
针尖那点淡青毫芒与江寒指尖的金芒激烈碰撞、湮灭!
江寒的身体微微一晃,指尖金芒瞬间黯淡下去,一股锋锐的劲气顺着手臂经脉侵袭而入,让他半边身子都感到一阵麻痹刺痛!
好霸道的御针之力!
这药老的实力,绝对达到了古武宗师的境界,甚至更高!
药老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神采!
那是一种看到绝世珍宝的狂热!
他枯瘦的手指凌空一引!
嗡!
那被点中的银针非但没有坠落,反而如同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绕开江寒的正面,如同毒蛇般噬向其背后督脉大穴!
同时,药老左手在矮榻上轻轻一拍!
嗤嗤嗤!
矮榻上另外三个紫檀木盒同时开启!三道颜色各异、气息迥然不同的针影(一赤红如火,一幽蓝如冰,一土黄厚重)电射而出,分取江寒前胸膻中、左肩井、右腿足三里三处要害!
四针齐发!封天锁地!
赤针炽热,焚经灼脉;蓝针冰寒,冻髓凝气;黄针厚重,滞涩气血;那最初的银针则锋锐无匹,直指要害!
这已不是考验,而是真正的杀招!
药老竟在以生死之斗,来验证江寒的针道!
江寒瞬间陷入绝境!
他身处斗室,避无可避!
丹田内那黄豆大小的真元疯狂旋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九玄医典》中关于针法防御、卸力、借力打力的精妙法门在脑海中闪电般掠过!
“五行轮转,守御中宫!”
江寒低喝一声,身体如同陀螺般在原地猛地一旋!
双掌翻飞,指尖金芒吞吐不定,不再硬碰,而是如同穿花蝴蝶,在方寸之间划出玄奥的轨迹!
叮!叮!叮!叮!
四声细密的脆响几乎同时响起!
江寒的指尖,或点、或拨、或引、或粘,每一次都精准无比地触碰到四枚飞针的针身侧面、力道最薄弱之处!
赤针的炽热被他指尖一缕乙木生发之气引导偏移,擦着耳际飞过,灼热的气息燎焦了几根发丝;
蓝针的冰寒被他以一丝微弱的丙火之意相激,针尖寒气稍泄,刺入他左臂衣袖,瞬间凝结出一片白霜,却未能伤及皮肉;
黄针的厚重滞涩,则被他用庚金锋锐之气强行刺破气机锁定,险险贴着肋下滑过,在布衣上划出一道口子;
最危险的银针,被他并指如剑,再次点在针身!这一次,他指尖金芒骤然凝聚如针尖,不再是防御,而是带着一股破灭锋锐的庚金真意,狠狠刺入!
嗡——!
银针发出一声哀鸣般的剧烈震颤,针尖那点淡青毫芒轰然破碎!整根银针如同失去了所有灵性,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江寒踉跄后退三步,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硬接药老这四针齐发,尤其最后破掉那御使银针的内息,几乎耗尽了他丹田内所有的真元!
双臂衣袖破损,左臂被寒气冻得发麻,肋下隐隐作痛,体内气血翻腾,经脉刺痛不已。
然而,他终究是接下了!
在那电光火石之间,以弱胜强,以精妙的针道理解和对五行真元的初步运用,生生化解了这必杀之局!
听针阁内,一片死寂。
药老药千秋,这位名震江南、眼高于顶的杏林圣手,此刻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盘坐在矮榻上,双眼死死盯着地上那枚失去光泽的银针,又缓缓移向喘息不止、却依旧挺直脊梁站立的江寒。
他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狂热、试探,到震惊、难以置信,最终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与落寞。
“五行轮转…守御中宫…”
药老喃喃自语,声音干涩,
“以乙木引离火,以丙火破玄冰,以庚金破戊土…
最后,竟是以庚金之极致锋锐,破我青冥御气针…妙…妙到毫巅!
非对针道理解至深、对自身力量掌控入微者,绝无可能做到!”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江寒的眼神,再无半分轻视与算计,只剩下深深的震撼与一丝…
难以掩饰的敬佩。
“此等针道…已近乎‘技近乎道’!”
药老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分,“老夫…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他艰难地站起身,对着江寒,竟是郑重地抱拳一礼:
“江小友,之前种种试探,是老朽孟浪了!
此等神技,确非老朽所能觊觎。‘丙火焚邪’、‘乙木回春’两式,老朽…不敢再求!只望小友日后若有闲暇,能允老朽偶尔请教一二,于愿足矣!”
药老态度的巨大转变,让江寒也感到一丝意外。
这位痴迷医道的老者,骨子里终究有着医者的骄傲和对真正技艺的敬畏。
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抹去嘴角血迹,拱手还礼:
“药老言重了。针法小道,前辈若有疑问,晚辈定当知无不言。
只是…怒炎山脉之行…”
药老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小友放心。
凌薇那丫头想必已将地图交予你。地脉火莲,确在怒炎山脉深处,靠近地心熔火活跃之区域。
此物对稳固你那‘三阳辟毒散’药性,甚至对你日后修炼,都大有裨益。
只是…那地方,如今怕是不太平了。”
他神色凝重起来:“康诺生物在那边动作频频,似乎在寻找什么。
老朽虽不齿其行径,但也隐约听闻,他们似乎在挖掘某种…
与古之‘炎阳晶髓’伴生的东西。凶险异常!
小友若要去,务必做好万全准备!
若有需要,回春堂的药材库,可为你开放部分权限。”
药老的话,印证了凌薇的情报,也点出了怒炎山脉之行的凶险与目标
——地脉火莲,甚至可能还有暗灵会觊觎的“炎阳晶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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