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第三次来堵陶莹的时候，终于成功了。
就在她现在打工的这个楼底下，王芳用老鹰抓小鸡的姿势，强势把女儿拦下来。
“你这次别想跑！”她用一种警惕的神情，却是非常小的音量在警告陶莹。
陶莹知道，前面几次找保安或者报警的事，多少也给王芳留下了一些阴影。
她心里突然有些难受，不明白为什么母女之间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您到底想干什么？”陶莹心平气和地问她，“我工作的事您应该也清楚了，我都快下岗了，是真的没钱了。”
“少跟我来这套，”王芳根本不信，“上回你们那姓苟的经理就告诉我们了，你工资可高了！”
陶莹很累，她看着面目狰狞的母亲，问：“您觉得我工资真那么高的话，还用得着每天这么累吗？房贷、养孩子，桩桩件件都能把我压垮，而且……”
她抬头看着王芳问：“您跟陶李不还签了那个证明书吗？不知道我快失业了？”
“就因为知道，”王芳逼近几步，“你们那笔赔偿金，你得拿来给你哥付首付！”
原来人极度生气的时候是真的会笑。
陶莹看着面前的人，突然非常真实地感受到什么是荒唐，什么是可笑。
“您觉得就我这样儿的，能仅仅靠赔偿金就够在北京付一套房的首付？”她直接气笑了，“您还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我就不信你提前不知道要被裁了的信儿，这些年难道就一点儿存款都没有？”王芳满脸怀疑，“就你从小到大那抠门劲儿，肯定手里还有存款！”
“您是不是从来不考虑我的死活？竹子眼瞅着要考高中……”
“他那成绩考得上什么高中？”王芳嗤之以鼻，“何必在他身上浪费钱？更何况他可是北京户口，在北京找份活儿干又不难，当然是你哥的事儿更重要了！”
“他在北京上过一天班儿吗？有资格买房吗？”
“那你为什么还不解决他的户口问题？”
陶莹在工作中也不是没遇到过说不清楚的客户，但她还从来没遇到过王芳这样胡搅蛮缠根本讲不清道理的人。
“我自己都没有北京户口，哪儿来的本事给他弄？”
陶莹强行绕开王芳：“我跟您讲不清楚……”
可王芳又给堵上去：“我也算是给了你这么长时间准备了，今儿你不把钱掏出来，甭想走！”
她说着一屁股赖坐在地上，抱着陶莹的双腿不让她动弹：“来人呐！救命啊！不孝女遗弃她亲妈啊……”
绝不能让她又搅黄自己现在这份兼职，这已经是陶莹现在唯一的经济来源了。
陶莹连忙蹲下去捂住她的嘴：“不管您信还是不信，我真没钱。”
她急于说服王芳，口不择言：“家里的钱都在安国手里头，打我进他们那院儿里，所有人都说我是图他们家房子和户口，他们家防着我呢！”
王芳一愣，这才没再继续嚎。
也是，陶莹之前那么听话，让给钱就给钱，让租房就租房，不可能突然就这么绝情。
她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还把陶莹的胳膊往下拽了拽，反手用手背擦了一下鼻涕，骂了一句：“真是没用的东西，这么多年还没把钱攥自己手里。”
王芳说：“那你们公司那笔赔偿金，总不能打到他账上，发下来了就转给你哥。”
那笔钱能不能赔下来、什么时候才能赔得下来，都还是未知数，先稳住王芳最重要。
“好。”陶莹轻声答应。
“能发多少钱？”王芳又问。
“也没多少钱，”陶莹说，“本来就没多少，您跟我哥之前还帮着公司给我下套儿，那就更少了。”
王芳又骂了几句：“那狗东西还敢骗我！他说签了这个就能给我们额外申请一笔物资补贴……”
陶莹真的很无语，她问：“给你们什么补贴了？”
“给了一袋大米和一壶油。”
“……”
仅仅只需要一袋大米和一壶油，就能把亲生女儿出卖。
“这米和油就贵了，到时候会因为你们签的那个，少赔我好几万。”
“狗娘养的，骗到我老子头上来！我找他去！”王芳转身就跑。
现在也不过是因为想要争取到更多的钱，所以才去找苟辛麻烦。
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陶莹身心俱疲，她回家的路上都想好了，今晚是没力气再做饭了，家里还有几包泡面，给他们爷俩对付一顿得了。
她和项安国还想到了一块儿，到家的时候，家里已经飘满了方便面的香味儿。
儿子还挺高兴，招呼她：“妈，咱们今晚吃方便面！”
不知道为啥小孩儿隔段时间都爱吃那没营养的东西。
但今晚大概是饿了，陶莹闻着也觉得很香，三两下把一碗泡面吃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项安国很有眼力见儿，又去给她泡了一碗。
等着面被泡发的功夫，项修竹问：“妈，您心情不好？”
最近工作上的事儿，真的很难让人心情好起来。
家里居然两个人接连失业，不幸中的万幸是，至少他们都找到了新的赚钱机会。
可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陶莹叹了口气，不答反问：“你跟你爷爷练空竹咋样了？”
然后项修竹也叹了口气：“爷爷把我当成了我爸，严厉得很。”
“严厉就对了，严师才能出高徒。”
这跟项修竹想象中很不一样：“我以为上来能练招式呢，那到时候多拉风啊。”
“结果咱爸说儿子腕力不够，让他先从腕力开始练起。”
基础的东西是最重要的，但也是最枯燥的，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很难有成就感。
但如果不把这段时间熬过去，后面多精彩的招式都容易出问题。
就像陶莹现在做那些小娃娃的衣服似的，最开始得先把基础款式给缝起来，才能在上头玩儿花样。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项安国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说：“咱妈。”
他还是不敢拉黑王芳的，于是只能接通。
王芳在那头说：“我们被房东赶出来了，没地儿住，要不就接我们上你们家去，要不然赶紧再给租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