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安国很久没有过这么高的兴致了。
他又在小朋友们的怂恿下,继续表演了一下。
项安国先是抖杆从背后穿过胯下,空竹贴着地略过双腿之间之后,再回弹到胸前。
像是玩儿杂技似的,看得张彬和乔茹他们一愣一愣的。
项安国说:“这叫海底捞月。”
乔茹感慨:“看不出来,叔这岁数,柔韧性还这么好呢。”
张彬也说:“还得有很好的空间预判,不然根本做不到。”
大家都夸张地鼓着掌,纷纷赞叹:“怎么做到的这是,也太牛了!”
小年轻们一鼓掌,项安国就又起了几分兴致。
“我再来一招风摆荷叶。”
他甩动空竹,只见空竹在绳的一端画了个直径看起来很不小的圆圈。
然后他的身体也跟着一起旋转起来,跟着空竹一起完成了个同心轨迹。
张彬都看呆了:“这也过于卓越了……”
“看起来比刚才那招海底捞月难度还大啊!”
项安国的人和空竹一起共舞,有点儿像在耍太极的意思。
身形和空竹一起动起来,带动身边的风速,那破风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有旋律似的。
张彬技痒了,一抖悠悠球就说:“叔,我也给您露一手!”
他飞快玩起了悠悠球,球体比空竹要小许多,灵动性上不输空竹,加上张彬人又年轻,玩起来很好看。
项安国很久没这么运动过,也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时间过起来飞快,一晃眼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叔,饿了不?”
乔茹朝项安国眨眨眼,给他递过去一个汉堡:“尝尝这个!”
项安国他们家很少出门下馆子。
陶莹手艺虽然说不上多好,但她很勤劳,也会划算,总能用最便宜的价格买到最新鲜的食材,回家自己做,能节约不少伙食费。
还吃得健康。
尤其是健康,儿子项修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学习压力又大,可经不起吃坏肚子。
可健康的东西注定了不会多好吃。
项修竹前两年还说过想吃汉堡包和炸鸡什么的,说是他们班同学都吃了,想尝尝什么味儿。
陶莹没答应,外头的套餐动不动就大几十,那些食材也不值这么些钱。
于是陶莹自己在家捣鼓,做了汉堡和炸鸡。
因为没吃过外头的是什么味儿,也就无从对比。
项安国和项修竹吃过之后都觉得一般,也就不惦记了。
但这次乔茹已经递过来,项安国就接下,然后问:“多少钱?叔给你。”
乔茹摆了摆手:“您甭跟我们客气,请您吃个汉堡还是请得起的!”
“那哪儿行啊,”项安国很严肃,“你们都还是小孩儿,花家里钱不能出来这么大手大脚的。”
乔茹就笑着解释:“叔,我可是拿过大奖、有奖金的人,这是我自己赚的钱,不花家里钱请您!”
“那也不行。”
项安国执意要出钱,乔茹拒绝不了,也就收下了。
那个汉堡这么点儿大,还十好几块,确实是贵。
项安国尝了一口,觉得和记忆中陶莹做的味道不太一样。
有点儿怪,又有点儿甜,不难吃。
他三两下就吃完了,乔茹问:“叔吃饱了吗?还要不?”
太贵了,可不敢要。
失业的人还在犯愁,下个月要从哪儿弄出来一笔工资回家交差。
张彬又递过去一杯可乐:“叔,这我请您,便宜。”
项安国买过瓶装的可乐,确实只要三块钱。
这是能消费得起的价格。
他非要给张彬扫过去三块钱,然后才接过来,就着吸管喝起来。
大家都有点忍俊不禁,但只敢悄悄对视一下,偷着乐一乐。
真让这大叔知道一杯可乐的价格,估计又得心疼地补足差价了。
乔茹心细,凑过去问项安国:“叔,您失业了还是怎么的?”
不然哪儿能在工作日大上午的,和他们玩儿这么久?
项安国闷闷地“嗯”了一声。
人到中年失业了,这确实够让人心烦的。
这么些年,项有志病得糊涂了,也不认识人,项修竹还小,又得读书,陶莹每天工作家里忙得团团转,项安国连个倾诉心事的人都没有。
张彬看出来他的苦闷,主动说:“叔您有什么烦心事儿,跟我们说说呗,总闷在心里也不是事儿。”
乔茹还说:“这样容易得抑郁症!”
项安国隐隐记得好像在哪儿是看到过什么抑郁症的。
也确实是没处说了,他就把失业下岗、家里到处等着用钱的事说了。
说得颠三倒四的,并没有什么条理。
但张彬他们还是听明白了。
年轻的脑子就是转得快。
乔茹立刻就想到了一件事:“咱们平时去的那家敬老院最近好像在招人。”
她这样一说,张彬也想起来了。
“我好像还在朋友圈刷到过,”张彬马上掏出手机来看,“我找找。”
他很快找到了那条招聘的朋友圈。
上面对工作性质、要求还有薪资都列得很清楚。
工资并不怎么高。
张彬问:“叔,您想去试试吗?”
乔茹也说:“我们经常过去探望那些爷爷奶奶的,还经常给他们表演悠悠球,那儿环境很好,就是工资低点儿,您考虑考虑。”
没什么可考虑的,总好过没地方去,赚不到钱还得花钱。
项安国马上就说:“我去试试。”
大家马上加快了干饭速度,都很积极地要带项安国去面试。
北京的敬老院里,住着不少退休工资挺高的老头、老太太,他们之中大多数都还身体健康、思维清晰,也都有儿女。
乔茹第一次来的时候还采访过一位老奶奶,她是大学里退休的教授,儿女最开始是反对他们老两口来敬老院的,但奶奶自己很坚持。
“我们那老房子没装电梯,我们老两口腿脚都不利索了,孩子们也忙,住这儿环境好,还有伴儿,有吃有喝,挺好。”
自己的退休金也能负担得起敬老院的费用,不必给孩子们增加负担,他们得空了来瞧瞧,对大家都好。
项安国一路上都很安静,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到了地方下车的时候,他抬起头仰望了一下那个敬老院的门头,顿住了脚步。
“叔,您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