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项安国起了个大早,他眼睛下乌黑一片,一看就是没睡好。
陶莹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貌似寻常地问:“昨晚上没睡好?”
“半夜里接到消息,今儿要去加班,后来就一直睡不着了,”项安国背过身的时候打了个哈欠,“不知道最后几点才睡着。”
“给加班费还是给调休?”陶莹一边炸焦圈一边问。
“加班费是提也不敢提,就看到时候能不能争取到调休了。”
钱是一分不能往家里头多拿的。
当然了今儿是不是真的加班,此事还非常存疑。
陶莹没多说什么,很快把早餐端上了桌。
“儿子,吃饭了!”
今天餐桌上摆着的是陶莹刚炸好的焦圈,还有豆汁儿和咸菜。
陶莹是成年之后才来的北京,别的食物都接受度尚可,唯独豆汁儿是一口喝不了。
但项安国和项修竹都很爱喝,隔几天喝不着还惦记。
项安国赶时间,他飞快干了一碗豆汁儿之后,拿了个焦圈就走了。
陶莹看到他关上门就立刻站起来,对还在慢吞吞啃焦圈的项修竹说:“儿子,妈今天有点事儿,你吃完了自己回房去学习,碗筷就搁这儿,不用收拾。”
项修竹眼睛一闪,“哎”了一声。
陶莹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干过尾随的事儿,她偷摸儿跟得非常紧张,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好在项安国也从来没被人跟踪过,而且他也心虚着,只顾着快点儿骑自行车,压根儿没想过后头会有人跟着。
夫妻两个各怀心事,陶莹隔着一段记录看到项安国把车还了,下车慢慢往前走。
她心想:他还挺有警惕心的,这下就不太好跟了。
陶莹慢吞吞地蹬着脚踏板,等她看着项安国向右拐了,才飞快骑上去把车还了,小跑着往前追。
项安国原本身上是没多少钱的,现在北京点杯最便宜的咖啡也得十块钱,他要跟人搞对象,所以才找陶莹拿了一千块。
陶莹出门前就想好了,千万不能表现出很生气,要气定神闲一点,不能让人看出来她有多气急败坏。
但现在想到她省吃俭用的钱被项安国拿来让别的女人潇洒,她就忍不了了。
如果现在有面镜子能照一照,她肯定很面目狰狞。
陶莹咬咬牙,继续往前追。
明明已经是有秋风的时节,她因为一路小跑,还起了点薄汗。
等她追上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项安国站在一个路口,正跟一个中年女人说话。
隔着这么老远,陶莹都能看清他脸上的笑意。
是那种发自内心的高兴。
对面的女人也很高兴,两个人交流得非常愉快。
项安国说着说着就从兜里把手机掏出来操作了几下。
很快对面的女人也掏出了手机,点了两下就笑着对项安国点了点头。
陶莹几乎能脑补出他们的对话。
这分明就是项安国给那个女人转了钱过去!
收钱的人高兴,给钱的人也乐得合不拢嘴。
陶莹真是恨得牙根儿痒痒,根本藏不住一点儿真实情绪,她都担心一会儿抓住他们会恨不得直接一口咬上去。
怎么做到的啊项安国!
平时装得那么老实本分,一心为了他们这个小家。
结果呢?心都野到哪儿去了!
陶莹掏手机出来拍照和录视频的时候,手都在哆嗦。
手一哆嗦,照片就拍得无比模糊。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终于稳住打算重新拍。
镜头对准那对狗男女!
虚焦了。
陶莹:“……”给点力啊大兄弟!我捉奸呢!
但她这个手机本来就换了好几个主人,最开始项安国买的时候就是台二手机,后来想换的时候陶莹舍不得,又接过来自己用,再到现在基本上能删的App都删了还卡。
但是拍照功能还是正常的呀!
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
她这回用手打了几下,手机页面闪了闪,然后就……死机了。
陶莹看着自己开始不停开机关机的破手机,直接气笑了。
原来人在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笑。
证据是拍不到了,但陶莹心想,如果他们表现太亲密了,她就直接上去戳穿,总有围观群众会录视频分享八卦的吧!
她抬头去看,项安国和那个女人正一起往前并肩往前走。
陶莹加快脚步跟上去。
但她走着走着,突然脚步慢了下来。
前方不远处,清晨的薄雾把灰蒙蒙的墙笼上了一层淡淡的白色。
墙头上的爬山虎已经没有最初的翠绿,叶尖上悄悄染上了点儿浅黄。
风一吹,几片已经摇摇欲坠的叶子,就打着璇儿飘落在墙下的小花坛里。
小花坛里面的雏菊开得正旺,花瓣上还有一层细碎的秋露。
到这时候,陶莹的世界才终于又有了色彩和声音。
她看到了墙外的老槐树,它的枝叶疏朗了些。
阳光能透过叶隙洒下斑驳的光点,落在胡同的青石板路上。
卖早点的临街铺面上,飘过来让人食欲大涨的糖油饼香味儿。
从陶莹的角度看过去,有几位拄着拐杖的老人正坐在院外的石凳上晒太阳。
他们聊天的声音夹杂着早点的叫卖声,一起涌入了陶莹的耳朵。
她看到项安国跟老人们打过招呼走进去,跟他一起的那个女人就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她蹲下去替其中一位老人家查看了一下膝盖,然后笑吟吟地叮嘱了几句什么。
陶莹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
这里是她每个星期都要来一趟的,项有志住着的敬老院。
平时每次过来,都是匆匆忙忙的,看完项有志,不是要赶去公司上班,就是要赶回家做饭,好像从来没有时间好好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
这次来“捉奸”,反而有时间仔细观察周边的环境了。
项安国原来是过来看项有志的吗?
陶莹有些疑惑,她站在口子那儿,看着那个女人走进去,很快又换上工作人员的衣裳重新走出来。
她开始工作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那女人真的只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恰巧和项安国碰上,还是……
项安国搞破鞋的对象就是这儿的工作人员?
陶莹觉得这个猜想很荒诞。
她每周都过来,跟这里的工作人员大多都有几面之缘,他们不可能眼看着自己的同事当小三儿,还没人说闲话。
“小陶啊!”
就走了这一会儿神的功夫,项有志被人推出来晒太阳了,还看见了她。
陶莹努力摇了摇头,把杂念甩出脑袋,然后答应了一声,快步迎上去:“爸,我来看您了。”
那女人就站在项有志身边,看到陶莹明显神色一慌。
陶莹敏感地察觉到,余光中她看到那个女人飞快地用胳膊肘身边另一个工作人员的手臂。
结果另一个工作人员也慌了起来。
“老爷子、老太太们,今儿又到了玩儿悠悠球小朋友们来表演的日子了,你们……”
陶莹听到身后的声音,下意识回头去看。
然后她看到自己的丈夫正从敬老院的里门里走出来。
他手上拿着扫帚和簸箕,在看到陶莹的瞬间,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陶莹瞪大了眼睛。
项安国手上的东西没拿稳落在了地上。
他慌慌张张地伸手去捡,又想起来什么,亡羊补牢地试图用手遮住自己马甲上的字样。
——他身上穿着一件橘色的马甲,上头印着敬老院的全称和图标。
和那个女人,和这里所有工作人员们身上穿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