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有志重新开始练抖空竹之后,恢复的效果显着。
最明显的一点,是连敬老院的护工都看出来了的,他发脾气的概率明显降低了许多,而且现在头脑清醒地能跟人对谈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就连来看舅舅的乔茹都说:“老爷子看上去好像好了不少。”
乔林很高兴:“你怎么知道我师父身体变好了!”
项有志现在都不怎么爱坐轮椅了,经常看见他健步如飞地在院子里溜达。
有时候乔林都追不上他。
老人还是得有亲人陪着,有人惦记着,能说体己话,还能干点儿自己感兴趣的事儿,才算是在生活,而不是在混日子。
这天陶莹上午包了饺子,中午特意过来给他们爷俩送吃的,因为来的早了些,正巧看见项有志在指点乔林。
“这不就是两人对传一个空竹么,你是没练过还是咋回事儿?”
乔林确实没练过,他平时的表现,家里人能让他自己一个人练会儿空竹都得一群人守着,上哪儿再去给他找搭子去?
现在项有志和乔林两人面向同一方向,相距大概三米左右,站在同一条线上。
项有志站在右边,他把已经有一定转速的空竹停稳,右手竿高,左手竿低,抖线形成了一个夹角。
陶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项有志就已经把空竹向左方抛出去。
乔林站在他左边,立刻把左手竿提高、右手竿放低,快速把抖线拉直,把空竹稳稳接住,然后再传回项有志那边。
他们就这样反复传了好几个来回,,还加入了一些花样技巧。
这些陶莹都只能看个热闹,但是她很捧场,好几次精彩的地方都大声鼓掌叫好起来。
敬老院里其他老人也说:“这老项还真是有点儿本事啊。”
这一天项有志走路的时候头都是昂起来的,得意之情非但溢于言表还生怕你看不出来。
陶莹给他俩分饺子的时候,悄悄和丈夫说:“咱爸还是应该多抖抖空竹,这样他自个儿也更有那个……儿子上回说的那个……”
项安国还会抢答了:“自我实现的需求。”
陶莹笑了起来:“所以啊,人不论到了什么年龄,都还是得干自己喜欢干的事儿,或者是能有成就感的事儿才行。”
就在这时候,她手机“叮”了一下,随后来了一个快递的电话。
陶莹觉得奇怪,居然还直接送来了敬老院,这是怎么会知道她一定会在这儿的呢?
结果还没来得及跟项安国讨论呢,翁若华的电话就来了。
“东西到手了,我直接寄去敬老院老爷子那儿了,留的你的电话,我也不太确定你每天都在哪儿,还是跟思敏商量了一下,才决定直接寄给老爷子的,毕竟这本来就是他的钱。”
陶莹“嗯”了一声:“你们考虑得很周到,谢谢。”
翁若华走之前都没拿到这张卡,另外想办法拿到的再同城寄过来,还是离开北京之前就已经拿到了,特意回河南之后再寄的,陶莹都不知道。
但这些事,她们没有留下直接沟通的证据也是好事。
总而言之卡是老爷子的卡,最后回到了他手里,这是最顺理成章的事。
而陶莹需要做的,是跟项安国一起,继续以老爷子儿女的身份,拿着那张欠条走法律程序去追究偿还欠款。
项安国看她这个表情,本来想问几句的,但陶莹朝他轻轻摇了摇头,他就什么话都没说了。
这张卡最后被项安国郑重地收了起来,当着项有志的面儿。
项有志这一阵已经更多时候是清醒的状态了,陶莹把卡亮给他看,说:“爸,这是您当初借给我妈二十万的卡,还记得吗?”
项有志点了点头。
“这个卡我给弄回来了,密码您还记得吗?”
这回项有志又点了点头。
项安国就拿出手机来操作了一下手机银行,让老爷子扫脸登录进去了。
这一看不得了,二十万的存款原封不动还在,并且多了七千八百多块钱的利息。
看来这密码老爷子藏得很好。
项有志本来蹙起眉头在回忆密码到底是多少,但陶莹说:“您就当没这回事儿,咱们手里有欠条,还得催他们还钱。”
他们肯定还不出来这笔钱,但这至少能牵制住他们接下来的动作。
因为他们根本没打算动这笔钱,所以没让老爷子去输入密码。
项修竹洗完澡出来刚好赶上这一幕,就顺嘴问了一句:“爷爷,您的钱是参加空竹比赛拿的奖金吗?”
这倒是项安国和陶莹完全没想过的一种可能。
他们一起看向项有志,项有志居然没有否认!
陶莹都震惊了:“爸,真是您的奖金?”
老爷子露出一种神秘的微笑,也没有直面回答。
这次陶莹更震惊了,一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还在震惊:“咱爸要真能靠抖空竹参加比赛挣那么多钱的话,他还去找工作干啥?”
“是不是奖金还两说呢。”
“咱爸今天那反应你不是看见了吗?这不就是默认吗?”
“他今天一整天鼻孔瞧人,你觉得这状态正常吗?甭跟病人计较这些。”
“那你说,要不是奖金,这些钱都是哪儿来的?”
“我咋知道,”项安国说,“要不明天去问问兴学?”
印兴学毕竟也是职业抖空竹的非遗传人,他或许能知道一些老爷子当年的事儿。
项安国比较重结果,钱反正在这儿了,至于他们是怎么存的,都没那么重要,所以他一转身就睡着了。
陶莹听着丈夫的呼噜声,辗转反侧了大半宿,最后还是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王翠英回来了,她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陶莹笑,然后指了指身后的大房子,和陶莹手里的卡跟存折。
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陶莹就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陶莹很有些不好意思:“我们都这个年纪了,还得靠爹妈……”
王翠英还是不说话,只是笑。
但不知道为什么,陶莹就是听到了一个声音在说:“一代人努力,不就是为了托举下一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