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舒的手还按在掌心的伤口上，血没止住，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她盯着祭坛前那道模糊人影，喉咙发紧。
刚才那句“你们打开的不是门，是牢笼”，还在耳边回荡。
但她现在顾不上琢磨这句话。识海里的书签一直在震，像手机开了震动模式贴在脑门上，嗡个不停。她知道这不代表危险预警，反而说明——有真实信息正在靠近。
“林小蝶。”她忽然开口。
人影抖了一下。
萧沉舟立刻侧身，剑尖微抬，目光锁死那团光影。“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我猜的。”楚明舒冷笑，“秦无绝最喜欢玩失忆梗，越重要的名字越要抹掉。可再狠的系统也删不干净残留数据，尤其是……带着执念的记忆。”
她抬起金针，针尖对准虚影胸口位置，轻轻往前一送。
没有刺穿，只是悬在半空。真气顺着针尖溢出，在空气中画了个古篆符纹。
“如果你还有点自己的东西没被洗掉，就让这字亮起来。”
空气安静了一瞬。
然后，三个字缓缓浮现：林 小 蝶。
字体歪歪扭扭，像是小孩子写的，边缘还带着颤动。
楚明舒呼吸一顿。
这不是程序生成的文字。这是一个人用尽力气写下的名字。
“她真的存在过。”楚明舒低声说，“不是实验体编号，也不是什么‘血蝶’代号，她叫林小蝶。”
萧沉舟没放松警惕。“能留下名字，不代表接下来的话是真的。”
话音刚落，光影开始变化。
画面切换成一间旧式病房，阳光从铁栏窗外照进来。一个小女孩坐在床边，穿着洗得发白的连衣裙，脚上一双布鞋磨破了边。她手里捏着一只纸折的蝴蝶，正笨拙地往墙上贴。
一个男人走进来，穿白大褂，背影和秦无绝一模一样。
小女孩抬头笑：“叔叔，你看我折的蝴蝶会飞吗？”
男人没说话，伸手拿走纸碟，扔进垃圾桶，然后拿出一支注射器。
女孩没哭，只是缩了缩脚趾。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楚明舒眼眶有点热，但她马上咬了下舌尖。“老套路，先卖惨再博同情。秦无绝想让我们心软？”
她话刚说完，光影又动了。
这次是机械改造室。林小蝶被绑在手术台上，四肢接满导线。她的脸已经看不清，只剩一双眼睛还睁着。
扩音器里传来秦无绝的声音：“第十七次神经融合失败，启动强制同步协议。”
林小蝶张嘴，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少主……如果我能选……宁愿当个普通人……”
楚明舒猛地握紧金针。
就是这句话。她在血蝶临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不是任务指令，不是战斗宣言，而是这么一句最普通不过的愿望。
“你早就不需要选择了。”她盯着光影，声音冷下来，“你已经自由了。”
她手腕一抖，金针直刺而出，扎进虚影胸口。
不是破坏，是封脉。
医术里的“定魂针法”，能把即将消散的精神波动暂时固定住。就像给一段快消失的录音按下暂停键。
光影凝固了。
可就在下一秒，那对机械蝶翼突然泛起金属光泽，内部齿轮开始转动，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一道红光从翼根射出，打在侧壁晶体上。
画面浮现：楚明瑶被关在一个透明舱里，脸色苍白，嘴唇开裂。她抬起手拍打玻璃，声音断续：“姐姐……救我……他在复制……所有人……”
萧沉舟眼神一冷。
“假的。”
他一步跨前，双股剑出鞘七寸，剑气如刀锋掠过虚空，精准劈向蝶翼与身体连接的核心节点。
“血蝶死前最后一句话是对我说的——‘记住约定’。她不会喊别人姐姐，更不会求救。”
剑光落下，整道影像瞬间崩解。
蝶翼炸开，碎片四溅。
但有一片没碎，反而卡在石缝里，闪着微弱红光。
萧沉舟走过去，用剑尖挑出来一看——是个微型装置，表面刻着一串咒文编号，和秦无绝常用的标记完全一致。
“监控器。”他说，“他在听我们说话。”
楚明舒走过来，蹲下身，从碎片堆里捡起一片蝶翼残片。金属外壳冰凉，里面还能看到细小的电路纹路。
她把金针插进地面，引动一丝星辉缠绕在残片上。
“你说你想做个普通人……那你现在已经是了。”她轻声说，“你不欠任何人，也不再是谁的武器。”
残片微微震动，然后开始发光。
光越来越亮，最后“砰”地一声化成无数光点，像萤火虫一样飘散开来。
萧沉舟看着这一幕，没说话，只是把剑收回一半。
楚明舒站起身，直视那枚还在闪烁的监控器。“那就让他听清楚。”
她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晰。
“血蝶早就自由了。你们夺不走的东西，别妄想用幻象拿回来。”
监控器突然剧烈闪了几下，像是信号受到了干扰。
然后，彻底黑了。
四周恢复寂静。只有晶体墙面反射着淡淡的冷光。
楚明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血还在流，但她没管。识海里的书签还在震，频率比之前慢了些，像是完成了某项记录。
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你有没有觉得……刚才那段记忆，虽然被篡改过，但内核是真的？”
萧沉舟点头。“她确实不想当武器。可秦无绝利用这点，把它变成了陷阱。”
“不止是陷阱。”楚明舒眯起眼，“他是想让我们动摇。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只是另一个‘变量’，随时可以被替换、被复制。”
她说完，右手按在左臂胎记上。那里有点发烫。
萧沉舟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变量。”
“你怎么知道？”她反问。
“因为变量不会吐槽到把系统都吵崩溃。”他淡淡道，“也不会一边骂我高冷面瘫，一边偷偷把我练剑的视频存满储物囊。”
楚明舒愣了下，差点笑出来。“谁存了！那是为了分析你的招式破绽！”
“哦。”他点点头，“那你为什么存了三十七遍？”
“……你偷看我储物囊？”
“系统自动同步。”他面不改色，“根据第十三条隐私共享条款。”
“放屁！哪来的条款！”
两人对视一秒，气氛忽然松了下来。
但就在这时，楚明舒识海里的书签猛地一跳。
不是警告，也不是批注。
是一段陌生记忆碎片，强行挤了进来——
一间暗室，两个培养舱并列摆放。标签上写着：“宿主A：萧沉舟”“宿主b：变量x”。
镜头拉近，变量x的舱内，躺着一个女孩。
脸看不清，但手腕上戴着一只褪色的红绳手链。
楚明舒心头一震。
那是她八岁时，在孤儿院门口捡到的第一件东西。
她下意识摸了摸手腕。
那里空着。手链早就断了，不知道丢在哪一世。
可记忆不会骗人。
她确实是被换出来的那个孩子。
但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秦无绝要在这个时候，让她看到这个？
是为了让她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还是说……
这根本不是秦无绝放的？
她抬起头，看向祭坛中央的双生印记。
那图案还在微微发光，像是在回应什么。
萧沉舟察觉她的异样，低声问：“又看到什么了？”
楚明舒没回答。
她走到祭坛前，蹲下身，用手擦了擦印记表面。
灰尘下，露出一行极小的刻字：
【自由者，方能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