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了一夜的厮杀声,终于在天色泛白时渐渐平息。
二十五楼的楼梯口,那道由家具和绝望构筑的防线前,堆满了丧尸的尸体,黑色的血液顺着台阶向下流淌,像一条通往地狱的黏稠瀑布。
幸存者们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地喘息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麻木和疲惫。
他们的身上,沾满了自己和敌人的血污,手中的武器早已卷刃,手臂因为长时间的挥砍而不住地颤抖。
“还有……多少人?”
玉文峰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靠在林音的身边,用仅剩的力气,支撑着彼此的身体。
周宇靠在另一侧的墙上,他缓缓地抬起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算上我们四个……还有七个。”
这个数字,像一把冰冷的锤子,狠狠地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一夜之前,他们还有近五十人。
一夜之间,他们用三十几条鲜活的生命,才换来了这栋楼顶层暂时的安宁。
“武器……没了。”一个幸存者看着手中断裂的刀把,声音里充满了空洞,“食物和水……也都在楼下。”
“王猛……白死了。”另一个幸存者低下头,声音里带着哭腔。
这句话,让本就压抑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重。
是啊,王猛白死了。
他用生命为他们争取到的时间,最终也只是让他们从三楼退守到了二十五楼。
他们依旧被困在这里,依旧是瓮中之鳖。
玉文峰没有说话,他只是缓缓地站起身,走到了顶层走廊尽头的那扇窗户前。
他向外望去。
朝阳刺破了厚重的乌云,金色的光辉洒向大地,却没能给这座城市带来一丝一毫的暖意。
他看到了他们的家园。
那座他们亲手建立、又亲手抛弃的伊甸园。
中心广场上,游荡着密密麻麻的尸群。那些曾经在篝火旁欢笑的邻居,此刻都变成了行尸走肉。
他们亲手开垦的菜地,早已被踩得一片狼藉,那些刚刚冒出嫩芽的希望之种,被碾碎在泥土里。
那道由汽车和金属构筑的、曾让他们引以为傲的防线,此刻也只剩下一堆扭曲的、毫无意义的废铁。
整个小区,除了他们所在的这栋楼,已经彻底沦陷。
这里不再是家。
这里,只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就在这时,楼下那片黑色的尸潮,突然像摩西分海般,缓缓地向两侧散开,让出了一条通道。
一个高大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身影,从通道的尽头,缓缓地走了出来。
是烟雾牧尸。
它没有发出任何嘶吼,它只是静静地,一步一步走到了十六栋的楼下。
然后它停了下来。
它缓缓地抬起头,用它那不存在的眼睛,“望”向了楼顶的幸存者们。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连呼吸都为之停滞。
那是一种怎样的注视?
充满了戏谑、残忍,和一种近乎于“欣赏”的恶意。
它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只,在欣赏着自己亲手导演的、这场名为“绝望”的戏剧。
它缓缓地抬起它那由灰色骸骨组成的利爪,指向了十六栋的单元门。
几只离它最近的丧尸,立刻像收到了指令般,嘶吼着,开始疯狂地撞击那扇早已被杂物堵死的单元门。
“它……它在干什么?”一个幸存者颤抖着问道。
“它在玩。”林音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它在欣赏我们最后的挣扎。”
是的,它在玩。
它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楼上的猎物们——你们所有的抵抗,都是徒劳的。你们的防线,在我面前,不堪一击。
它在用这种方式,一点一点地,摧毁他们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和希望。
“砰!”“砰!”“砰!”
楼下,传来了单元门被不断撞击的沉闷声响。
那声音不大,却像死神的鼓点,一下又一下地,敲在每个幸存者的心上。
他们很清楚,当那扇门被撞开的时候,就是他们最后的时刻。
“我……我受不了了!”
一个年轻的幸存者,突然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他的精神在长时间的战斗和这最后的折磨中彻底崩溃了。
他扔掉手中的武器,转身就要向天台的门冲去。
“我要冲出去!跟它们拼了!”
“回来!”玉文峰立刻就要去拦他。
然而,已经晚了。
那个年轻人已经冲上了天台,他站在天台的边缘,对着楼下那无穷无尽的尸潮,发出一声悲壮的怒吼。
然后他纵身一跃。
没有惨叫,只有一声沉闷的声响。
他的身体,瞬间便被蜂拥而至的尸群所淹没。
剩下的幸存者们,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脸上的表情,是彻底的麻木。
连死亡都成了一种解脱。
玉文峰缓缓地收回目光,他看了一眼身边同样脸色煞白的林音,又看了一眼正在为伤员处理伤口的周宇和朱煜。
他知道他们不能死在这里。
至少不能像这样,在绝望和等待中,毫无意义地死去。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楼下那只如同神魔般的怪物。
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悲痛和绝望。
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