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斗场上,时间仿佛凝固了。
那名狂战士魁梧的身躯剧烈颤抖,覆盖在皮肤下的肌肉如同被囚禁的野兽,疯狂地鼓动,几乎要撕裂坚韧的表皮。
他那顶厚重的全覆式头盔下,传出充满了痛苦与不甘的沉重喘息。
他想冲锋,想将王座上那个该死的家伙连同他那亵渎神明的骸骨王座一同劈碎。这是他身为战士的本能,是他百战余生的荣耀。
可他的膝盖,却不听使唤。
一股蛮横、霸道、不讲任何道理的意志,如同无数根无形的锁链,死死地捆绑着他的双腿,强迫他执行一个与他灵魂相悖的指令。
楚泽端坐于骸骨王座上,面无表情。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股刚刚才凝聚成型的黑金色暴君之力,正如同开闸的洪水般疯狂倾泻,顺着那道无形的意志链接,与狂战士的战斗本能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拔河。
他额头上,不知不觉间已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高估了独裁权柄的威力,也低估了一个半神级狂战士的意志力。
这并非绝对的灵魂操控,而是一场纯粹的意志碾压。若是对方的意志足够坚韧,他甚至有可能在这场角力的反噬中受到重创。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无比漫长。
看台上的数万恶魔,屏住了呼吸,他们燃烧着火焰的瞳孔,死死地盯着场中那诡异对峙的两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贵宾席上,屠灭者巴洛克那张充满了暴虐的脸上,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穹顶的阴影里,绯红贵族那只独眼,闪烁着愈发浓厚的好奇与玩味。
就在楚泽感觉体内的力量即将见底,快要支撑不住的瞬间——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骼碎裂声,响彻了整个死寂的角斗场。
狂战士那条钢铁般的右腿,终究还是没能抗住那股来自君主的敕令。他的膝盖,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姿势,重重地砸进了坚硬的黑石地面中!
单膝跪地!
尘埃四起。
这一跪仿佛抽空了狂战士所有的力气与尊严。他那魁梧的身躯轰然一震,再也无法支撑,手中的开山巨斧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无力地垂下了头。
而王座上的楚泽,也感觉身体一阵虚脱。他强行稳住心神,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短暂的死寂过后,整个角斗场,爆发出了一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疯狂的哗然!
“跪了!他竟然真的跪了!”
“我的天!那个怪物……竟然向一个新来的奴隶下跪了!”
惊愕、不解、狂热……种种情绪在恶魔们之间疯狂蔓延。
贵宾席上,巴洛克领主眼中的阴沉与杀意,在这一刻,尽数褪去。他看着王座上那个脸色略显苍白,但脊梁依旧挺得笔直的身影,眼眸中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炽热与贪婪。
一个只懂杀戮的狂战士,死了也就死了,熔火之城里最不缺的就是这种炮灰。
可一个能让半神级狂战士当众下跪的神秘存在……
这不再是玩具。
这是一件值得收藏的珍品,一个能为他带来更大利益的,完美棋子!
“哈哈……哈哈哈哈!”
巴洛克领主突然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狂笑,笑声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愉悦。他从骸骨王座上站起身,庞大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笼罩了半个角斗场。
他指着场中的楚泽,用一种仿佛在宣布恩赐的洪亮声音,对着全场宣告:
“精彩!真是太精彩了!我屠灭者巴洛克,已经有几百年没有看到过如此有趣的表演了!”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奴隶!”
“你是我巴洛克最尊贵的客人!”
他顿了顿,用一种充满了玩味的语气,补充道:“我邀请你和你的伙伴,在今晚日落之后,前往我的血肉宫殿,参加我为你们准备的欢迎晚宴!”
楚泽缓缓从骸骨王座上站起,那座由无数尸骸堆砌而成的狰狞王座,仿佛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在他起身的瞬间,便轰然坍塌,重新化为一地冰冷的白骨。
他对着贵宾席上那个庞大的身影,微微抚胸,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
“我的荣幸,巴洛克大人。”
这场充满了血腥与阴谋的角斗,以一种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在周围无数恶魔充满了嫉妒、敬畏与恐惧的复杂目光中,楚泽在一队恶魔卫兵的护送下,带着吉格斯和影,踏入了熔火之城的上层区域。
与下层黑石区那混乱肮脏,充满了腐臭与垃圾味道的贫民窟截然不同。
上层区是一座建立在秩序与暴力之上的钢铁丛林。
脚下的道路,由巨大的黑石方砖铺就,平整而宽阔。道路两旁,是一座座由黑色金属与跳动的熔岩构成的宏伟建筑,狰狞的尖顶刺破暗红色的天穹,墙壁上雕刻着各种恶魔与魔神的浮雕,充满了力量感与压迫感。
强大的恶魔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他们冷漠的眼神扫过每一个过往的生物,任何敢于在这里闹事的家伙,都会被他们毫不留情地拖入路边的熔岩河中,化为一缕青烟。
这里没有混乱,只有更高级别,由绝对力量所维持的森严秩序。
楚泽默不作声地观察着这一切,将这座城市的结构与力量布局,深深刻入脑海。
最终,他们被带到了一处位于上层区边缘,由一个巨大洞穴改造而成的居所前。
“勇士,这里就是巴洛克大人为你们安排的住处。日落之前,会有专人来接你们前往宫殿赴宴。”
带路的卫兵队长,态度比之前恭敬了许多,但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里,依旧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轻蔑。
在他看来,这三个家伙,不过是领主大人一时兴起的新宠罢了。
等领主大人玩腻了,他们的下场,或许比角斗场里的那些奴隶还要凄惨。
走进洞穴,内部的空间远比想象的要大。地面铺着不知是何种生物皮毛制成的暗红色地毯,踩上去柔软而温暖。
洞穴的墙壁上,镶嵌着散发着微光的魔能水晶,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哇哦!陛下!您快看!这可是上等的双头地狱犬皮毛!还有这些,全是高纯度的黑铁水晶!”
吉格斯一进来,就发出了夸张的惊叹。他兴奋地在地毯上打了个滚,然后像只土拨鼠一样,扑到墙边,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抠着那些魔能水晶,两眼直放光。
影则警惕地检查着每一个可能隐藏危险的角落。
“吉格斯,”楚泽的声音低沉而平稳,直接切入主题,“疫病商人的拍卖会,我们的对手是巴洛克和绯红贵族。你觉得,我们需要准备多少灵魂结晶,才能拿下镇魂石?”
提到正事,吉格斯立刻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他那双绿豆般的小眼睛飞快地转动着,手指在空气中无意识地比划,像一个正在进行精密计算的算盘。
片刻之后,他的脸色变得比洞口的岩石还要难看。
“陛下……”吉格斯的声音有些干涩,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情况……很不乐观。非常不乐观!”
“说重点。”楚泽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是!”吉格斯一个激灵,连忙说道:“巴洛克是熔火之城的老牌领主,他的金库里堆积的灵魂结晶,恐怕能铺满整个角斗场!而那个绯红贵族……他的财富更是个谜,能在血色城堡那种地方做庄家,他的财力绝对是深不可测的!”
他伸出三根瘦骨嶙峋的手指,比了一个夸张的数字:“我估算,想要在那两个怪物面前,有叫板的资格,我们至少需要这个数的灵魂结晶。而我们现在手上全部的家当换算过来……恐怕连他们一次加价的零头都不够。”
吉格斯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蚊子叫。
这是一个令人绝望的差距。
他们就像一个揣着几个铜板的乞丐,却妄图走进皇家金库,去和国王竞拍传国玉玺。
洞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吉格斯紧张地看着楚泽,生怕这位刚刚晋升暴君的陛下,会因为这巨大的压力而暴怒。
然而,楚泽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沮丧或焦虑。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反而闪烁着一种冰冷到极点,仿佛要将规则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光芒。
他看着吉格斯,缓缓地问道:“吉格斯,在这座城市里,忘掉交易,忘掉赚取。”
“告诉我,用什么方法,才能最快地得到一座金山?”
得到这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暴君意味。
吉格斯浑身剧烈一颤,他瞬间明白了君主话语中那令人窒息的含义。他的心脏,在恐惧与兴奋的交织下,疯狂地跳动起来。
他凑到楚泽耳边,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诉说一个来自深渊魔鬼的秘密。
“陛下,要说最快……那只有一个地方。”
“黑煤渣集市的怨毒金库!”
“那是疫病商人最大的钱袋子,据说里面存放着整个熔火之城近三成的流动灵魂结晶!但那里也是非常危险的地方,因为看守金库的,不是恶魔,也不是军队,而是一个传说中的怪物——瘟疫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