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宫殿外,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尚未散尽。
楚泽站在街道的阴影里,考官印记带来的视野让他清晰地看到了囚车内那两件他志在必得的物品。
一股被欺骗、被玩弄的冰冷怒火,瞬间从他的心底深处升起。
拍卖会?
秘密交易?
全是狗屁!
疫病商人那个老怪物,从头到尾就在把他当猴耍!
他把巴洛克和那个神秘的绯红贵族,都当成了吸引火力的棋子,而他则带着真正的货物,去和真正的买家进行这场决定一切的交易。
怒火在他的胸膛里翻涌,几乎要让他当场拔剑,将这座肮脏的城市搅个天翻地覆。
但他没有。
在极致的愤怒之后,是极致的冷静。
他没有时间去愤怒,更没有时间返回洞穴去召集正在执行任务的吉格斯和影。他很清楚,一旦那支车队进入了魔能熔炉,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他必须立刻行动。
而且,只能靠自己。
楚泽强行压下心中的所有情绪,整个人如同一块万年不化的玄冰。他没有选择硬闯,而是悄无声息地吊在了车队的最后方。
他像一只潜伏在黑暗中,耐心等待着致命一击时机的孤狼。
车队戒备森严,缓缓前行。
楚泽跟随着车队,第一次靠近了熔火之城的心脏——魔能熔炉。
那是一座直插暗红色天穹的巨大尖塔,完全由泛着金属冷光的黑色岩石构成。尖塔表面,布满了如同人体血管般密密麻麻的管道,暗红色的岩浆在其中缓缓流淌,散发着灼人的热量和一股浓郁魔能与金属混合的刺鼻气味。
越是靠近,空气就越是燥热,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一把滚烫的沙子。
尖塔的守卫,远比城市任何一个区域都要森严。
这里的恶魔卫兵,不再是下层区那些混乱的杂兵。他们身披统一制式的厚重黑铁铠甲,手持燃烧着绿色邪能火焰的长戟,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任何没有通行令牌的生物,只要靠近百米之内,都会被他们毫不留情地当场射杀。
车队在尖塔的底层入口停下,开始进行极其严格的身份核验。
每一名护卫,每一辆战车,都需要经过数道魔法屏障的扫描。
楚泽很清楚,自己根本不可能就这么混进去。
他没有急于行动,而是躲在一根巨大的金属管道阴影后,催动了考官印记的探查能力,仔细观察着尖塔的能量流动和人员进出规律。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扫过尖塔的每一个角落。
很快,他发现了一个被忽略的细节。
在尖塔侧面,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专门用来倾倒熔炼废渣的通道。那里的守卫明显要松懈许多,每隔一刻钟左右,就会有一队衣衫褴褛、神情麻木的小劣魔,推着装满了滚烫矿渣的矿车,从那里进出。
就是这里了。
楚泽心中瞬间有了计划。
他悄然绕到废渣通道的阴影处,耐心等待着下一批小劣魔的出现。
当一队推着空车,准备进入通道的小劣魔经过他藏身的阴影时,楚泽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队伍的最后方。
他对着走在最后,那个身材最瘦小的小劣魔,动用了刚刚才彻底掌控的暴君权柄。
独裁。
一股不容抗拒的意志,直接降临在那只小劣魔的灵魂深处。
“把你的衣服和通行令牌给我,然后在这里睡一觉。”
那只小劣魔前行的脚步猛然一顿,眼神瞬间变得空洞。他仿佛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傀儡,机械地脱下自己那身破烂肮脏的工服,从怀里掏出一块黑乎乎的铁质令牌,递给楚泽。
然后,他一头栽倒在旁边那堆还冒着热气的废渣里,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昏睡过去。
楚泽迅速换上那身散发着酸臭味的工服,将那块还带着体温的令牌挂在腰间,压低了斗篷的帽檐,混在队伍中,推着一辆吱呀作响的空矿车,成功进入了魔能熔炉的内部。
尖塔内部,是一个充满了齿轮、管道和巨大熔炉的钢铁世界。
灼热的空气,混杂着机油和硫磺的味道,扑面而来。无数的奴隶,赤裸着上身,在手持长鞭的恶魔监工的呵斥下,将一车车的矿石和不知名生物的骸骨,扔进那一个个如同巨兽之口的熔炉中。
熔炉内,暗红色的火焰熊熊燃烧,将那些投入的一切,都转化为驱动整个城市运转的庞大魔能。
楚泽一边推着矿车,一边将内部的结构、守卫的换防时间、以及能量管道的走向,都深深刻入脑海。
他发现,越是往尖塔的上层走,守卫就越是森严,空气中的魔能浓度也呈几何倍数增长,甚至让他感觉自己的皮肤,都传来阵阵轻微的刺痛感。
最终,他根据对镇魂石那股独特气息的微弱感应,一路向上来到了尖塔的最顶层——核心控制室。
厚重的黑铁大门紧闭,门口侍立着两名气息远超普通恶魔卫兵的精英守卫。
楚泽没有贸然闯入。
他找到一处位于天花板角落,布满了灰尘的狭窄通风管道,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他小心翼翼地爬到一处通风口的栅栏后,向着下方的控制室,窥探而去。
只看了一眼,他整个人便如同坠入万年冰窟,浑身的血液,都几乎要凝固。
房间中央,并非他想象中的交易场景。
疫病商人那佝偻的身影,正卑微地跪在地上。他将那只装着镇魂石和神秘骸骨的箱子,高高地举过头顶,像一个向神明献上祭品的狂信徒。
而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楚泽从未见过,但其身上散发出的恐怖威压,却让他感到无比熟悉的强大存在。
一个身穿无比华丽的黑色术士长袍,皮肤呈现出诡异的暗紫色,额头上长着一对狰狞短角的艾瑞达恶魔!
他正是污染者阿克蒙德麾下,负责整个熔火之城技术研发的首席术士——恐惧之喉·扎拉蒙!
疫病商人这个老怪物,竟然是在向阿克蒙德的直属心腹,献上这份礼物!
扎拉蒙打开箱子,看着里面的镇魂石和骸骨,那张丑陋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满意的笑容。
他对跪在地上的疫病商人说道:“你做得很好。这件来自上一个纪元的遗物,正是启动的最佳能量源。有了它,我们就能彻底激活魔能熔炉的核心,将阿克蒙德大人的力量,真正地投射到这个世界!”
扎拉蒙拿起那具刻满了金色符文的神秘女性骸骨,将其高高举起,眼中充满了病态的狂热。
“谁能想到,衡那个老顽固任命的第一个典狱长,她的遗骸,竟然是打开他亲手布下星球意志枷锁的钥匙!”
“只要将这把钥匙插入熔炉核心,再用这块蕴含着纯粹灵魂力量的镇魂石作为供能,我们就能在这颗星球的法则上,撕开一道微小的裂隙!”
“一道足以让大人十分之一的本体意志,降临于此的裂隙!”
话音落下,扎拉蒙不再犹豫。
他捧着那具骸骨,一步步走向控制室中央,那个如同巨大心脏般,正在缓缓搏动的魔能核心。
他口中,开始吟唱起一种古老而邪恶的咒文。
他准备将这把钥匙,插入熔炉的心脏!
通风管道内,楚泽终于明白了敌人最恐怖的计划。
一旦仪式成功,降临的,将不再是投影。
而是阿克蒙德的本体意志!
尽管可能只有十分之一,但整个禁地,乃至他身后的蓝星,都将面临一场真正的灭顶之灾!
他必须阻止!
但通风管道外,是阿克蒙德的首席术士,是无数精锐的恶魔守卫。
他该怎么办?
是现在冲出去,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熔火之城的心脏?
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末日降临,等待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出现的时机?
一个足以决定世界命运的抉择,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狠狠地压在了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