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行。
白月姬巨大的蛇躯在林间飞速穿行，身形快如鬼魅，在她头顶，宁仙稳如泰山。
此行的目标，是最后一支巨鳄族先行军，由雷家老大，雷鸣所统领。
根据被“忏悔之心”彻底控制的雷云和雷杰交代，这位大哥，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帝夫，我们真的要直接去？”
白月姬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一丝凝重。
“情报里说，雷鸣是四十级的术士，比他两个弟弟加起来都难对付。术士主修精神力，‘忏悔’的效果对他恐怕会大打折扣。”
“没错！”花颜在旁边附和，气鼓鼓地甩着蛇尾，将地面拍得“啪啪”作响，“而且那个人渣！居然敢把我们青蛇族的姐妹当成收藏品一样关起来！等抓到他，我非亲手把他阉了不可！”
“策反不了，便是累赘。”
冰冷的女帝人偶坐在宁仙肩头，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沿用老办法，将他引出，我会出手。”
在女帝的逻辑里，解决问题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抹除问题本身。
“杀，当然要杀。”
宁仙摩挲着下巴，感受着身下白月姬飞速滑行带来的风压，唇角逸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不过，打打杀杀的，太浪费时间了，也太便宜他了。”
“我有更好的主意。”
此话一出，疾行中的队伍出现了片刻的凝滞。
白月姬和花颜，连同高傲的女帝人偶，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股凉气，毫无征兆地从她们的脊椎骨窜上天灵盖。
她们太熟悉宁仙这副表情了。
这表情一出来，就意味着他的对手，肯定要倒大霉。
白月姬迟疑了一下，还是老实地开了口。
“帝夫……究竟要怎么做？”
“嗯，等下你就知道了。”
宁仙轻飘飘地回了一句。
白月姬飞速滑行的身躯猛地一僵！
巨大的惯性让她差点将头顶的宁仙给甩飞出去！
宁仙猝不及防，在半空中手忙脚乱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才勉强重新落在白月姬的头顶，样子颇为狼狈。
白月姬扭过头，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心里恶狠狠地念叨了一句。
活该！
让你欺负老实蛇！
……
两个时辰后。
最后一支巨鳄族先行军的营地，已遥遥在望。
营地戒备森严，散发着一股铁血肃杀之气，远非之前雷云、雷杰的部队可比。
宁仙没有靠近，而是让白月姬停在了远处的一座山丘上，他则好整以暇地站在高处，准备欣赏一出即将上演的好戏。
在他的远程操控下，雷云与雷杰两兄弟，孤身走向了那座军营。
大军阵前。
巡逻的士兵认出了两人，立刻前去通报。很快，一个矮小的身影在一众高大护卫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那身影仅有一米多高，披着华贵的术士长袍，手中握着一根镶嵌着惨白头骨的权杖，正是雷家老大，雷鸣。
他虽身材矮小，但神情倨傲，身上散发出的强大魔力波动，让周遭的空气都有些扭曲。
“我会读唇语，我来给你们现场翻译！”山丘上，花颜自告奋勇，已经迫不及待了。
雷鸣看着空手而来，身后没带一个兵的两个弟弟，不满地哼了一声。
“二弟，三弟，你们的差事办完了？不带兵清剿蛇人余孽，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然而，话音未落。
“噗通！”
“噗通！”
两声沉闷的巨响，雷云和雷杰竟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坚硬的膝盖骨砸在冻土上，让地面都为之一震。
紧接着，更让所有人错愕的一幕发生了。
“哐！哐！哐！”
两人竟以头抢地，用尽全身力气，将额头一下又一下地重重砸在地面上！
那力道之大，不过几下，坚硬的头骨便已皮开肉绽，滚烫的鲜血混着尘土，瞬间在他们面前染出两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雷鸣脸上的傲慢凝固了，他厉声喝问：“你们这是做什么？疯了吗！”
前一秒还喧闹的营地，瞬间落针可闻。
所有巨鳄族士兵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无数道视线齐刷刷地投向此处，充满了惊疑。
雷云抬起那张满是鲜血和泥土的脸，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杜鹃啼血般的嘶吼：
“大哥！您偷偷关押蛇人，把她们当玩物的事情，爷爷已经知道了！”
这一声吼，如同平地惊雷！
雷鸣浑身一颤，还未及反应，雷杰的咆哮便接踵而至，那声音大到唯恐周遭的士兵听不见：
“还有您在族中强占下属妻女之事，也一并被揭发了！”
“轰——！”
如果说第一句话是惊雷，那第二句话，就如同炸药，在整个军营中轰然引爆！
满场俱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巨鳄族士兵的视线，“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了雷鸣那矮小的身躯上。
那眼神里，不再是之前的敬畏，而是惊疑、鄙夷，甚至还有压抑不住的愤怒！
一些士兵握着武器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又紧，看向同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你们两个混蛋，胡说八道些什么！”
雷鸣终于反应过来，气得浑身发抖，权杖重重顿地，坚硬的地面瞬间迸裂开一道蛛网般的裂痕。
这种丑闻被当着全军的面掀开，他今后还如何统领军队！他的威严，他的脸面，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
“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大哥！”
雷云涕泪横流，声音悲怆无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膛里呕出来的。
“爷爷雷霆震怒！说您丢尽了我们雷家的脸，不配为雷家子孙！”
“他还说……”雷云的声音一顿，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若我们兄弟二人，带不回您的头颅……便要我们，提着自己的头回去见他！”
雷杰也跟着哭喊起来，声音凄厉：
“大哥，您是我们的大哥，我们怎么下得去手啊！”
“所以我们没带一兵一卒，独自前来，就是想见您最后一面！”
两人说到这里，对视一眼，脸上同时露出一种惨烈的决绝。
“您……做个决断吧！”
“是送我们兄弟上路，还是……请您自己上路！”
说完，两人再度以头抢地，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血溅当场，撞死在这里！
这番话，这番举动，彻底击碎了雷鸣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他想杀了这两个胡说八道的弟弟，可他不能！他若动手，就坐实了“杀人灭口”的罪名，军心将彻底崩溃！
可他若不动手，难道要自己了断？
他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死局。
他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像刀子一样，将他凌迟。
“噗——！”
雷鸣只觉喉头一甜，再也压抑不住，一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在空中洒出一道凄厉的血线。
他那矮小的身躯剧烈摇晃，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一头栽倒在地。
……
远处的山丘上。
花颜一边同步翻译，一边忍不住咂舌。
“太狠了，这也太黑心了！这不就是逼宫吗？亲弟弟来要哥哥的命？这雷鸣也太惨了！”
“他根本没得选！”花颜越说越激动，“他杀了弟弟，军心就散了，部下就能生吞活剥了他；他不杀，那就……”
白月姬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看着远处那个摇摇欲坠的矮小身影，再看看身边云淡风轻的宁仙，一种难以言喻的后怕涌上心头。
“女帝大人，您的眼光……真是无人能及。”
若非女帝慧眼识珠，将宁仙选为帝夫，今日这等杀人不见血的诛心之计，怕是就要用在她们蛇人族身上了。
明刀明枪的敌人并不可怕。
最可怕的，永远是这种藏在暗处，能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上的“老六”。
白月姬试着将自己代入雷鸣的处境，只觉得眼前一片无尽的黑暗，根本找不到一丝生路。
宁仙没有理会身旁两女的震撼，他的视线始终锁定着下方。
看着雷鸣吐血倒退，看着整个巨鳄族军营陷入混乱和迟疑，他知道，火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