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无胄盟?请等我一下。”
博士迅速回到阿尔贝特身旁。
“怎么样,你那位骑士朋友是要去哪里?”阿尔贝特询问道。
“今晚我就不和你们一同行动了。叶莲娜,麻烦你照顾好阿米娅,并带领其他干员参加今晚的开幕式。我和柯德另有安排。”
“没问题,博士。”霜星轻轻搂住阿米娅的肩膀,点头应下。
阿尔贝特见状也不再多问,转而热情地招呼其他人进入旅馆。博士则快步回到柯德身边。
“我前往无胄盟,是为了告知他们罗斯的死讯。”柯德看着博士,“但你去找他们,所为何事?”
“一些私人恩怨。”
无论是出于当下还是长远考虑,他都得亲自去探一探这个组织的底细,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柯德闻言点了点头,未再深究。扛起长枪继续迈步走在前方。
巷子错综复杂,但柯德却轻车熟路,博士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他的脚步。
“这么久没回卡西米尔,你对这里的路还这么熟悉?”
“去无胄盟的路,我走过不下几十遍,早已烂熟于心了。不过与其说我记性好,不如说是卡西米尔这几年来没有什么变化。
说起来,这也算是天意吧。梦魇军的大可汗——哈兰杜汗病逝军中,他们的军队暂时撤回大草原休整。否则,梦魇的铁蹄恐怕早已踏遍卡西米尔了。”
“嗯…他当时没去征讨什么‘焚风热土’吗?”博士顺着话题问道。
“焚风热土?”最后的骑士侧过脸,“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博士笑了笑,“可能是我在哪本民间小说里看到的词吧。”
三人不知不觉就穿过几个街区,来到了另一处广场。
博士环顾四周,街道上不见任何源石载具。大道两旁零零散散停着几辆马车,几个车夫或蹲或站,聚在花坛边举着酒杯闲聊。
令他意外的是,这些车夫穿得竟比一般居民还要讲究。丝绒马甲、镶银扣的皮靴,有的甚至还戴着顶小礼帽。衣饰虽不崭新,料子却看得出是好料子。
一家人匆匆走到一个车夫跟前,递过去几枚卡西米尔铜币。
那车夫也不着急接,斜眼瞥了瞥,才慢条斯理地数起钱。而后随手丢进腰间鼓鼓的布袋,吆喝一声:“上去。”
“柯德,这里的车夫怎么看起来有点神气?”博士朝那个方向抬了抬下巴。
“在卡西米尔,马可不是寻常人家养得起的。这些车夫,说白了都是某位贵族的家仆。
贵族们每年用良种马配种,送去参加竞技大赛或各种展览。生下来品相稍逊一些的,就交给仆人拉出来载客。对他们来说,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桑丘插了句嘴:“哎,柯德。说起来你不也是贵族出身?那时候有没有让家里的仆人出来拉过车?”
柯德摇摇头,“我从父亲手里接过家业时,就把仆人们都解散了,只留了一位老女佣。我也不是管庄园的料,后来实在维持不下去,索性把整座城堡送给了临光家。”
说着,他走到一处马厩前,抬手示意博士和桑丘停下。自己则走向深处,掀开了门帘。
博士站在门口朝里打量。马厩里人影晃动,有人提着水桶冲洗马身。有人拿着鬃刷仔细地捋着鬃毛。
而不远处的长桌旁,三三两两地坐了不少客人,在烟草的熏雾中推杯换盏。
“嘿,你看那边。”桑丘拍了拍博士的大腿。
“怎么了?”博士顺着桑丘示意的方向望过去。
“叼着烟的那三个,脚上蹬的皮靴,高靴筒、带穗子。绝对是哥伦比亚西部的款,错不了。
左边那五人,手腕上都是维多利亚产的表……嚯,居然还有萨尔贡的部落民?看那鳄鱼头,准是阿达克利斯族没错。”
博士不动声色地来到长桌旁,找了个空位坐下。
他的目光悄然扫过桌边众人的鞋。
萨尔贡部落民脚上那双藤编草鞋简陋不堪,想必穿着也绝无舒适可言。
而哥伦比亚人与维多利亚人的鞋则截然不同。
尽管沾了些尘土,却依然看得出油光锃亮、线迹工整。那种精细程度不是小农手工所能及的,显然是工业缝纫机的产物。
哥伦比亚从普瑞赛思那里得到了科技的馈赠,这并不令人意外。可维多利亚竟也迈入了工业时代?
博士将双手搭在桌上,十指在面前轻轻交叠。
很难想象,在同一个世界里,一些人仍停留在部落时期,另一些人却已步入现代。
当各国的发展水平出现如此失衡,就必须存在某种能够制约他们的力量。否则,对落后文明而言,这无疑将是一场灾难。更何况,普瑞赛思的游戏仍在继续。
制约阿戈尔的是海嗣。那么,眼前这几个国家,又该由谁来制衡?
博士沉吟片刻,心中已有了无比清晰的答案。
“自然是我们罗德岛……不,还有所有向往和平与发展的国家。”
“不过,最根本的制衡,或许也源于文明自身。当压迫达到极限,反抗便会自然滋生。而我们,或许可以成为那个催化者,让这过程少一些血腥。”
不过眼下,比起那个尚显遥远的未来,他更在意的是:眼前这群人究竟为何而来。
从他们的体格来看,根本不像是普通商人,而且似乎还携带了武器。
如果不是前来观赛的游客,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但这合理吗?卡西米尔的骑士竞技,什么时候允许外人参赛了?
博士尚未理清思绪,忽然感觉肩头被人轻轻一拍。
最后的骑士柯德正站在他身后,开口道:“好了,跟我来吧。”
博士最后看了一眼桌边那几人,跟上柯德走进马厩。
刚踏入棚内,一股浓烈的气味直冲鼻腔。干草与牲畜身上混杂的气息,让博士一时有些恍惚。
他想起在旧泰拉时,和风笛一起干农活的日子。那姑娘总爱摘一根麦穗,悄悄凑过来,用穗尖挠他的后颈。
麦芒刺在皮肤上,又痒又麻,他每次都被惹得跳起来,气急败坏地转身去追。
两人一前一后,赤脚跑过刚收割完的田垄,风笛的笑声飘在风里,扬起的草屑在他们身边飞舞。
他自然是跑不过那位瓦伊凡姑娘的。
不过每当他累得喘不过气时,风笛总会折返回来,和他一起躺倒在金黄的麦秸堆上。望着天空从湛蓝渐渐染成橘红,夕阳沉甸甸地往下坠……
“这两位就是我要带的人,可以走了。”柯德朝一位老者示意,打断了博士的思绪。
那老者一身粗布麻衣,相貌平平无奇。
他将烟斗在木桩上磕了磕,随即从几米高的稻草堆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地。顺手拍掉了身上的草屑。
“过来。”老者领着三人转到后院。他拨开堆放的木柴,掀开一块隐蔽的木盖,“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