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走,回蒙特卢佩收拾一下,然后离开叙拉古,越远越好。”走出议会厅后,莱昂图索随手朝德米特里挥了挥。
“……莱昂图索?”德米特里心中一沉,抓住了他的手臂,“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我要留下来,把该做的事做完。”莱昂图索的目光越过他,望向远处扎罗所在的大厅,“半个月后如果等不到我,就由你接任贝洛内家主。”
“你这是去白白送死!那是狼之主!我们根本没有胜算!”德米特里低吼道。
莱昂图索转过身,眼中第一次燃起怒火,“贝洛内家的狼,骨子里淌的是野性的血。就算被撕成碎片,也要从对手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莱昂图索的话音落下,空气瞬间凝固。
德米特里没有再说一个字,他只是死死盯着那双紫色的眼瞳。
几秒后,他眼中所有的挣扎、痛苦和反对,都融化成了深深的无奈。
德米特里后退一步,右手重重扣在左胸,向莱昂图索行了一个标准的贝洛内家族礼。
然后,他果断转身,一把拉过还在发愣的同伴,低喝道:“走!”
一行人如同融入暗影的狼群,失在街道尽头。
莱昂图索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将早已被鲜血浸透的纱布层层解开。
纱布中央,一片血迹尚未完全凝固。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那支源石箭让他损失了少许血量。
他将染血的纱布丢在议会厅门口,随即闪身藏入不远处一座石雕之后,屏息凝望。
没过多久,扎罗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下缓步走出。正在此时,一道迅疾的身影自街道尽头飞驰而来。
随从们立刻警觉,纷纷运转起源石技艺,却被扎罗抬手制止。
“退下。”他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位访客的到来,目光饶有兴致地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啧,扎罗,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鸭爵用他那油腔滑调的声音说道,“这排场是专程为了迎接我,还是刚欺负完小朋友,还没来得及收拾?”
“呵,跑得这么匆忙,是急着去做什么?我委托的事情,办妥了么?”扎罗挑眉问道。
“哎呀,咱们长话短说,那只臭企鹅的子弹还在后头追着我跑呢。”鸭爵一边说着,一边频频看向腕表,“你要找的其他几位狼主,我都替你凑齐了。凯撒、瓦古、阿涅塞……他们已经答应你了。”
扎罗向身旁的手下示意,端出一只精致的盒子。
他掀开覆盖在上面的红丝绒,露出里面的一枚戒指:“你要的,‘国王的护戒’。如何?那传说中的‘诸王宝藏’,你已经凑齐几件了?”
“哈哈,和你做生意就是愉快!”鸭爵笑道,“不瞒你说,如今已有四件在我手中。”
扎罗利爪一动,“砰”的一声轻响,红酒瓶的木塞应声而飞。
他为自己和鸭爵各斟一杯。“我倒有些好奇,你凑齐这‘国王套装’,又有什么用吗?”
鸭爵匆匆喝了一口,“哪是我要啊?是特雷西斯要的。好啦好啦,真没时间闲聊了,既然交易完成,我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鸭爵已不见踪影,只余一阵扬起的尘土缓缓飘散。
“呵,也不知那个摄政王究竟能拿出什么好处,竟能让这鸭子心甘情愿地替他收集国王套装。”
扎罗缓步走下台阶,脚下忽然踩到一团染血的绷带,几点尚未干涸的血迹沾上了他脚部的毛发。
他皱了皱眉,随意抬脚将它踢到了一旁。
听见背后那些追随者跟上的脚步声,他冷冷说道:“还跟着做什么?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情!”
孤高的王,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侍奉。扎罗根本瞧不上这些追随者,在他眼里,他们和刚刚那团破烂绷带没什么区别。
众人闻言止步,面面相觑,再无人敢上前。只得远远望着他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长街尽头。
庞贝城的火山脚下,静卧着一片古城遗迹。
四十年前,火山爆发时喷涌的熔岩将这里彻底吞没。而如今,它已成为扎罗一人的寝宫。
扎罗在遗迹前停下脚步,他并不着急进去,因为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呵,贝洛内家的小崽子。”扎罗冷笑一声,“既然跟了这么久,不妨继续。我今天倒有心情,陪你玩玩。”
说罢,他转身拐向另一条街道,步伐不紧不慢。
莱昂图索已在暗处追踪多时。
源石技艺赋予他操纵自身血液的能力:三十米内,他不仅能清晰感知每一处血迹的位置,还可以将它们转化为血狼。
只是目前,他的精神力尚不足以同时维持三只以上。
这些血狼拥有独立的生命条,其强度取决于莱昂图索分出血量的多少。
也就是说,他每召唤一匹血狼,都在消耗自己的生命。
两人一前一后疾行于夜色之中,莱昂图索忽然察觉到,原本附着在扎罗脚踝上的血迹停止了移动。
扎罗就在前方不远处!他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抬眼望去,却不见任何人影。显然,对方藏匿了起来。
“莱昂图索,现在回头,我可以原谅你的僭越。”
低沉的声音从阴影深处传来,莱昂图索并未惊慌。他早已料到自己的行踪会被察觉。
他冷笑一声,提高声音回应道:“呵,堂堂狼之主,既然知道我一路跟来,却不敢现身一见么?”
两簇幽绿的光点自黑暗中浮现,那是扎罗的双眼。
“怎么,源石箭让你膨胀到这种地步?前脚刚宣誓效忠,后脚就敢反叛?”
“你逼死了我的父亲。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着急去见你父亲么?”
莱昂图索突然抬手,猛地撕开自己尚未愈合的伤口。血痂迸裂,滚烫的鲜血顿时涌出。
他迅速将血液涂抹在火枪的弹丸上,动作快得几乎只在瞬息之间。
举枪、瞄准、扣动扳机,一气呵成。
枪声撕破夜色的宁静,染血的子弹径直射向扎罗所在的方向。
莱昂图索当然不指望这一枪能伤到对方。他真正要做的,是把自己的血送过去。
几乎在子弹飞抵的同时,附着其上的血液瞬间化作一匹狰狞的血色巨狼,张开利爪与獠牙,凌空扑向扎罗!
扎罗似乎略感意外,并未躲闪,任由它在自己前臂上划开一道浅痕。
他低头看了看伤口,又看向莱昂图索,眼中闪过一丝戏谑,随即转身向远处遁去。
“居然……得手了?”莱昂图索心中诧异,却来不及细想。
追击猎物与溃逃之敌,是刻在狼族血脉深处的本能。绝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但仅仅数十秒后,他便感到情况有些不对,眼前的景物开始摇晃、重影,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怎么回事?”他下意识瞥了一眼自己的生命值,顿时大吃一惊:血条几乎已经见底。
“没理由……我明明没有动用源石技艺……”
就在这时,前方的扎罗忽然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
月光之下,黑色的巨狼弓起脊背,仰天长嚎。
那是来自血脉深处的压制。在这位狼王的面前,世间其余的狼,唯有匍匐,唯有战栗。
莱昂图索这才意识到自己与对方之间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但为时已晚。
他无力地跪倒在地:“父亲……我只能走到这里了么?”
“竟敢追逐狼王,勇气可嘉。但你似乎没弄清楚,谁才是猎物?”扎罗缓步走近,随手轻轻一弹。莱昂图索的血条瞬间清零。
“今夜月色不错,倒是个赴死的好日子。”
扎罗从不屑于检查尸体,那有辱王者的身份。他未作停留,转身径直离去。
可他并未察觉,一直沾他脚边毛发上的那几滴鲜血,悄悄凝聚成了一只微小的血狼,钻入了莱昂图索逐渐冰冷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