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食客跟程然说说笑笑，簇拥着他进寨子，可寨子口一群气势汹汹的寨民和满脸皱巴的老族长，把人拦了下来。
族长横眉冷对。“你们不能进我们寨子。”
食客们一听，又无语了。
刚刚他们挤在寨子口就是在跟这拄拐老人交涉，希望能进寨子逛逛，当是感受传统民俗文化，如果看上当地喜欢的特色物件，说不定还能掏钱买下来。
食客们是好意，可不管他们好说歹说，寨子里的人不同意，拄拐老人也不松口。
不同意就不同意吧，他们尊重别人的习俗，又不会强闯，可这群寨民说话也太难听了。
寨民：“你们这些外人心思龌龊，想进我们寨子做什么？肯定在打坏主意。”
食客：“我们做什么就心思龌龊了？不过是旅游到这里，想感受传统民族文化，这也叫打坏主意？那你们告诉我什么是好主意？”
寨民：“对！昨天来个男人，骗我们寨子好多人拿红票子买了他的吃食。叫我说，那东西哪有那么贵，就是来坑我们钱的。”
食客：“不是，明码标价的东西，嫌贵你们可以不买，又没有强买强卖，什么叫坑你们？自己买了又反悔，才叫思想有问题。”
寨民：“外面的人心眼子就是多，专门来坑我们这些什么也不懂的庄稼户，简直可恶。”
食客：“哪里就心眼子多了？我们干什么了被你们这么污蔑，你再胡说八道我们可以告你诽谤啊……”
寨民：“肯定是来拐我们寨子人的，你们可看好自家的婆娘、男人跟娃娃，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食客们：“……”
食客们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寨民们压根就不跟你讲道理，主打一个自说自话，不搭理你说什么。
连一向靠嘴皮子吃饭的铎欢跟王衍一众法律工作者，也在寨民身上吃了败绩。
简直，没办法沟通。
程然不知道他没来这会儿，食客们和寨民的小摩擦，笑眯眯看着族长。“您确定不让我进去卖东西？那我可真走了哦……”
族长：“……”
寨民：“……”
想到昨晚年夜饭上拌了卤汁的菜，恨不得把碗啃了的香味，族长和寨民下意识舔舔嘴唇，吞咽了口唾沫。
寨民看看族长，悄声道。“这个……让进吧……”
万一今天他又送卤汁呢……
族长明白寨民的意思，但老脸有点红。
人家没有义务送东西给寨子，可得到了实惠又在背后说人坏话，现在还上赶着，等人再送……
老话说的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真是被这群土农民玩明白了。
族长觉得羞愧。
闭了闭眼，沉吟片刻，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进来吧。”
程然一动不动，继续笑。“我的食客们不进去，我也不进去。”
族长：“你！！”
寨民：“……”
食客突然就神气起来了，程老板是站在他们这边的诶，他们的程老板宇宙无敌超级好，哼哼。
“其实吧，程老板，我们不进寨子也没关系，就在这卖呗，正好别让人以为我们有什么坏心思……”
“说得对，我们啊，就不进贵寨了，免得说咱们坑人又坑钱……”
“我们心眼子多，我们不配进寨子，程老板就在这卖呗，正好让香味飘远点儿~~~~”
食客们一通阴阳怪气，把寨民们嘲讽得面红耳赤。
没想到才说不久的话就这么愣生生呼到了自己脸上。
脸疼啊。
族长可是把寨民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知道他们说话刻薄难听，但被外人怼回来，老脸还是有点挂不住。
正想赌气说，那就算了，寨民后面冲出了一群青壮，笑脸相迎，比看见亲爹还热情。“这些一看就是程老板的食客吧？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各位远方朋友来我们寨子，程老板里面请，各位里面请。”
“我们寨子是……这边有很美丽的天然风景，还有美丽的手工刺绣和扎染蜡染……欢迎参观……”
“这边小心有坑洼，咱们寨子有一棵四百多年的黄桷树，是我们寨子的保护神……”
“我们寨子也有吊脚楼，要参观的跟我这边走哈……”
“我们也自己种茶，去年刚收的新茶有，老茶也有，感兴趣的可以跟我走……”
青壮年们像商量好的，自发分小组带队，把四百来人带进寨子里参观，根本不给寨民和族长反应的时间。
寨民们怒目而视，纷纷凑到族长面前告状。“族长，你看小吉他们，也太放肆了，怎么不经您的同意把外人往寨子里带。”
“就是啊，万一把坏的风气带起来，这寨子怕是剩不了几个人了！您得主持大局啊！”
昨天打人的男人叫得最凶。“一看那些男的就猥琐下流至极，谁要是敢勾搭我堂客，闹出人命族长你可要负责！”
族长听着耳边暴躁吵闹的声音，看着一张张状似苦口婆心，状似威胁，状似愤慨却面目可憎的脸。
一瞬间有点不知道自己维护了几十年的人，维护了几十年所谓的和平是为了什么？有什么意义。
纵容迂腐陈旧不开化的人一步错步步错，永远困于自己的方寸之地？
纵容他们自欺欺人，还没进入这个社会就被淘汰？
纵容他们以为在寨子就可以无法无天，他是他们的保护伞，遮羞布？
族长仰天闭了闭眼，随机拐杖重重往地面一砸，被走过千百遍，已经扎实无比的泥土地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凹坑。
“你们，要跟着小吉这群年轻人好好看，好好学，我庇佑不了你们几年了。”族长环顾一张张熟悉却惊讶的面孔。“以后，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如果寨子里只有你们这群人，只会走向消失……”
寨民们两眼茫然。
“族长，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您也觉得我们比不上外出混过的人？”
“小吉他们算老几？凭什么让我们这些长辈跟他们学？”
“什么叫只有我们，寨子会消失……您是在看不起我们？您也觉得那些屁都不懂小年轻是对的？”
“族长您说话啊……”
族长不再理会叫嚣的一群人，脚步蹒跚，一步一咚的脱离了人群，走向了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