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来时，身上除了这几枚仅存的魔晶，便只剩下一身破败的斗篷和满腔的绝望。
在这魔界，像他这样无依无靠、修为低微的老魔，死亡不过是早晚的事。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若是实在捱不过去，便找个没人的地方自我了结，也好过被那些游荡的魔物撕碎。
他浑浑噩噩逃至青川域河，正准备一跃而下之际，一股这辈子从未闻过的香味将他腐朽的感官重新焕发。
那香味，像是一道光，指引他调转脚步，迈开腿。
走向小吃车，走向活下去的机会……
捧着空空如也的油纸袋，感受着腹中久违的暖意，老魔的眼眶又一次湿润了。
他从未想过，在这冰冷残酷的魔界，竟然还能遇到程老板这样的人，吃到这样便宜又美味的食物，有人关照他，让他“记得好好吃饭”。
这句话，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却像一股暖流，缓缓淌过他早已干涸冰冷的心湖。
他也不知道苟且偷生对于他这种没用的老魔有什么意义。
但……好像只要活着，总能在不经意间遇到好事吧……
比如，在临死前，遇到了世间最美的食物。
阴暗潮湿伴随着腐气青川域河边，到处充斥着宰客的算计与阴谋，独独那方传出绝世香味的地方，是这处地方的一片净土。
不，也许，是整个魔界的一片净土。
络绎不绝的客人让老板应付得焦头烂额，某些魔的话语着实大胆，让几个世界来，练就了一脸铜皮铁骨的老大爷都遭不住。
一团雪白的云朵在小吃车周围走来走去，像是在巡视、保护自己的领地，时不时对着那些试图靠近小吃车的魔族龇牙咧嘴。
只是那双圆溜溜水汪汪的眼睛没露出多少威慑力，倒是让魔族调笑声不断，有被萌化的趋势。
人造小魔修穿梭在魔群和小吃车间游刃有余，打包，收钱，笑容干净得像一颗初升的小太阳。
太阳……
魔界没有太阳……
哦，不对，现在有了。
老魔拢了拢身上的斗篷，缓缓朝魔宫的方向而去。
魔君会回来的，他们都相信，他一定会重登荣鼎，带领魔族走向新的辉煌。
“程老板，你这冷吃兔，辣得真过瘾！”一个长着獠牙的魔族大声赞叹，通红的脸上满是兴奋。“在魔界待久了，嘴巴都快淡出个鸟来了，还是程老板你这手艺，够劲儿！”
“就是就是。”旁边一个长着翅膀的魔族附和道。“程老板，你明天一定要再来啊！我明天多带点魔晶来！”
程然笑了笑，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渡口的另一侧传来一阵骚动。
原本还算有序的队伍，突然出现了一阵小小的混乱。
几个身材高大、气息凶悍的魔族，簇拥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袍、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疤痕的独眼魔，蛮横地朝着程然的小吃车挤了过来。
“都给老子滚开！”独眼魔声如洪钟，眼神凶狠地扫过周围的魔族。“瞎了你们的狗眼，没看到我们首领来了吗？都给老子让开！”
排队的魔族们显然对这独眼魔十分忌惮，纷纷下意识地后退，脸上露出畏惧的神色。
原本热闹的氛围，瞬间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那独眼魔见状，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狞笑，他几步走到小吃车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程然，语气嚣张地说道。“小子，你这什么玩意儿？闻起来倒挺香，给老子来十份！不，二十份！”
程然抬眸看了他一眼，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抱歉，限购一份。”
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丝毫情绪。
“限购一份？”独眼魔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小子，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我们首领可是鳍（qi 二声）鳎（ta 三声）的大寨主！在这望月渡口，我们首领想要什么，还没有得不到的！让你做二十份，是给你面子！”
他身后的几个魔族也跟着起哄。“就是！小子，识相点就赶紧做，不然把你这破车砸了！”
“让我们首领等急了，有你好果子吃！”
程然手中的炒勺停了下来，他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嚣张跋扈的独眼魔，眼神逐渐危险。
他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大妈气得只能原地转圈的腼腆老大爷了。
“我说了，限购一份。”程然的声音依旧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要买，就排队。不买，就请离开。”
独眼魔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狰狞。“小子，你敢跟老子叫板？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他说着，便伸出巨大的手掌，朝着程然的小吃车抓去，似乎想要将那锅还在冒着热气的冷吃兔直接掀翻。
程然眼神一凛，手腕轻抖，炒勺在锅中猛地一磕，“当”的一声脆响，滚烫的红油裹挟着几粒花椒，如同出膛的子弹般精准地射向独眼魔的掌心。
那独眼魔只觉掌心一阵钻心的灼痛与麻痒，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烫过一般，“嗷”的一声惨叫，猛地缩回了手，惊疑不定地看着程然。
“你敢动手？”独眼魔又惊又怒，脸上的疤痕因愤怒而扭曲，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他身后的几个魔族也纷纷上前一步，身上散发出浓烈的杀意，将程然的小吃车隐隐包围起来。
可还没更近一步，就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而刚刚还嚣张至极的独眼魔，被弹飞出去十几丈，砸坏了不少摊位才停下。
“统啊，你在打瞌睡吗？竟然让这样的魔靠近摊位……”
【哎嘿，无敌的你需要点刺激，生活才更有趣~~~】
“呵。”
周围的魔族们看到这一幕幕，吓得噤若寒蝉，不少胆小的已经悄悄后退，生怕惹祸上身。
那名长着翅膀的魔族更是急得直跺脚，却又不敢出声阻止。
角落里买过冷吃兔的食客急的团团转，想联系亲朋好友来给程然助阵，但又不敢，只能紧紧地盯着场中。
程然却仿佛没看到周围剑拔弩张的气氛，他将炒勺稳稳地放回锅中，轻轻搅动着里面的兔肉，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冷意。“我的地方，不欢迎闹事的。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