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地脉深处传来的波动,古老、苍凉,带着一种蛮荒的气息,瞬间冻结了城外剑拔弩张的杀气。
刑天长老即将挥落的手臂僵在半空,凝聚了恐怖能量的天罡剑阵虚影也微微一滞。他古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强悍无匹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手,猛地扎向大地,试图探寻那波动的源头。
然而,他的神识在深入地下一定距离后,仿佛撞上了一层无比古老、坚韧且布满荆棘的屏障,不仅难以寸进,反而被那屏障中蕴含的晦涩力量反刺了一下,让他神识微微刺痛!
“嗯?”刑天长老闷哼一声,收回神识,眉头紧紧锁起,“好古老的封印之力…下面到底藏着什么?”
城头,端木云与苏九儿心中的惊骇更甚。他们与地脉的联系远比刑天紧密,此刻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波动并非单纯的能量外泄,更像是一个沉睡了无尽岁月的庞大意识,被打扰后发出的一声无意识的呓语。这意识的本质,远超之前苏天朝融合地脉死亡能量时的状态,充满了更原始、更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夏王朝的李文和百草谷的药尘子也面面相觑,显然都感应到了这不寻常的波动。李文眼中精光闪烁,似乎联想到了皇室秘库中某些关于“九州古魔”、“上古战场”的残缺记载,脸色阴晴不定。药尘子则是捻着胡须,满脸的探究与警惕,喃喃道:“如此古老的生命波动…似魔非魔,似神非神…奇哉怪哉…”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那古老的波动并未消失,反而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荡开一圈圈细微却持续的涟漪。紧接着,一股冰冷、滑腻、充满诱惑力的意念,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弥漫开来,试图缠绕上每个人的心神。
它不是狂暴的攻击,而是低语,是诱惑,是放大内心最深处的欲望与阴暗。
刑天长老的脑海中响起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力量…绝对的力量…化神巅峰算什么?地底深处,有你突破桎梏,乃至窥探更高境界的钥匙…掌控它,你将是九州之主…”
玄煞长老和其他天剑宗弟子则听到:“杀戮…复仇…践踏那些蝼蚁…地底有上古剑仙的遗泽,得到它,你们将无敌于天下…”
李文耳边萦绕着:“王朝霸业…万世基业…掌控地脉根源,便能掌控九州灵脉…夏王朝将在你手中超越历代先王…青史留名…”
药尘子则被诱惑着:“本源…生命的终极奥秘…长生不死…炼制出造化神丹的契机…就在下面…下来吧…”
甚至连城内一些心志不坚的幸存者,也感到莫名的恐惧和绝望,生出“打开城门投降吧”、“把他们要的交出去换平安”的念头。
修为越高、内心欲望越强或存在破绽者,受到的影响越明显。不少天剑宗弟子眼睛开始发红,握剑的手青筋暴起。李文身后的老术士急忙取出清心玉佩默念咒文。药尘子也吞服了一颗冰心丹,药力化开才稳住心神。
端木云和苏九儿作为与地脉联系最深者,承受的冲击最大。无数阴暗的低语试图钻入他们的识海:放大端木云对强大力量以守护一切的渴望,扭曲成不择手段的占有;放大苏九儿对云州城的责任感和对端木云的担忧,催化为极端的焦虑和掌控欲;甚至试图离间两人,滋生猜忌…
“哼!”端木云识海中,星枢剑意煌煌如日,斩断无数侵入的魔念丝线。苏九儿周身绿光莹莹,纯净的生命能量自然净化着周围的污秽意念。
更让他们惊喜的是,他们体内自行运转的星月辉光,对这种古老而阴冷的魔念似乎有着天生的克制力!银绿色的微光流过识海,那些顽固的、试图扎根的魔念便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般迅速消融瓦解!
“这波动…是活的!而且极其邪恶古老!”苏九儿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它被雷劫和刚才强大的能量惊醒了!”
端木云脸色无比凝重:“比苏天朝可怕得多…它好像在引诱所有人下去!”
就在这时,刑天长老似乎做出了决定。他强行压下被魔念勾起的贪婪,眼神恢复了冰冷的理智,但深处的炙热却掩盖不住。他忽然冷笑一声,对着端木云高声道:
“端木小辈!没想到你这弹丸之地,竟还镇压着如此惊世邪魔!我天剑宗身为正道魁首,斩妖除魔,义不容辞!今日便暂且饶过你等忤逆之罪!”
他话锋一转,说得冠冕堂皇:“本长老现要深入地下,清除邪魔本源,以绝后患!你等若还心存善念,便立刻打开阵法,指引通道,助我宗除魔,届时或可算你等将功赎罪!若敢阻挠…”他眼中寒光一闪,“便是与邪魔同流合污,休怪我天剑宗替天行道,将尔等与邪魔一并铲除!”
说罢,他竟真的不再紧盯端木云,而是命令三艘剑舟降低高度,悬浮在离地数丈之处,强大的神识再次仔细扫描地面,寻找地脉入口或者封印薄弱点,同时也在小心翼翼地试探那地底存在的反应。
刑天这突如其来的“转向”,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文先是愕然,随即恍然大悟,眼中闪过急切和贪婪!他猛地想起秘典中关于云州古战场的记载,传言此地封印着上古大战中陨落的魔神残躯或失落神器…难道是真的?!他立刻对身后的老术士低声急令:“快!准备‘窥天镜’和‘缚龙索’!绝不能让天剑宗抢先!”
药尘子长老则是满脸不赞同:“刑天道友!不可鲁莽!此地封印古老,强行开启恐酿大祸!当从长计议啊!”但他看向地底的目光,也充满了学术性的狂热。
城头上,端木云和苏九儿的心沉到了谷底。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外敌未去,内患又起,而且这内患恐怖到难以想象!刑天显然是想祸水东引,假借除魔之名,行夺宝之实,甚至可能想借地底魔物之手除掉云州城!
地底那魔念似乎感知到了刑天的意图,低语变得更加清晰和急迫,诱惑中带着一种催促,仿佛在说:“来吧…快下来…力量、宝藏、长生…都在这里…”
“我们不能让他乱来!”端木云咬牙,星殒剑发出低沉的嗡鸣,“地脉若彻底崩溃,或者那东西跑出来,云州城瞬间就会化为乌有!”
苏九儿担忧地抓住他的手臂:“可是下面太危险了!那东西…”
“正因为危险,才更不能让刑天他们乱搞!”端木云眼神决绝,“我们必须下去!至少要弄清楚下面到底是什么,想办法稳住封印,或者…在最坏的情况下,知道该怎么应对。”
他看了一眼城外正在寻找入口的天剑宗众人,以及蠢蠢欲动的夏王朝和百草谷。
“九儿,城防交给你和墨长老。我下去。”
“不!”苏九儿坚决摇头,“我和你一起下去!下面情况未知,我的生命能量和地脉感应或许能帮上忙。城防…有阵法核心在,墨长老他们应该能暂时支撑。”
端木云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无法改变她的决定。他重重点头:“好!那我们一起去会会这地底的‘老朋友’!”
两人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至最佳,身影一闪,悄然消失在城头,向着祭坛下的地脉入口潜去。
与此同时,刑天长老似乎也找到了之前端木云和苏九儿进入的那个入口,脸上露出一丝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