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中霎时浓烟四起,只听得见箭矢与剑锋碰撞的声音。
若棠将还要跟进去的人喝止在外,自己却是逐步深入,密道中的暗箭防不胜防,饶她武功出众,多少也有些应接不暇。
叶锦安看着在密道外面面相觑的随行亲卫,一时间也是心乱如麻。
明明此番出宫已是处处小心,可是幕后之人却还是像事先预料到他们的行踪一般,每次都能在关键时刻快上一步。
本不该如此……
“锦安。”在熟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的时候,他有了瞬间的心安。
他回头看到了正匆匆赶来的怜舟沅宁,她仍旧面色沉静,但是青梅色的裙边被溅了不太明显的血迹斑点。
“你有没有受伤?”叶锦安忙不迭地仔细检查着她身上的每个角落,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地方。
她摇摇头,目光并没有在他身上多落下一瞬,便直直转向密道的方向。
“若棠,里面情况如何?没有受伤吧?”在闻到顺着密道传出的血腥味的时候,絮棠愈发焦急起来。
可是并没有听到密道内传来的声音,密道的那头始终静默着。
“你们不是一般人吧?”被侍从押着倒在一旁的贺知礼不合时宜地出声,却被按着他的两个侍从狠狠剜了一眼刀,许是因为他一路上都不停嘴,她们干脆连他的嘴一块堵上了。
随即又是长久的静默。
“小姐,让奴才进去找若棠吧,她是我唯一的妹妹,绝不能有三长两短。”絮棠额间已经蒙了一层薄薄的汗珠,语气也愈发焦急起来。
“再等等。”怜舟沅宁的语气还是如方才那般冷静,眼神仍旧紧紧盯着密道的方向。
“轰隆——”却是在这一瞬间,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密道深处传来,整个驿站都仿佛震了一震,紧接着是密道开始坍塌的声音。
泥土味以及火烟味瞬间在房间内蔓延开来,呛得人忍不住咳嗽。
“若棠!”絮棠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气力,瞬间跌坐在地上。
“咳咳......姐,没事儿,我还活着呢。”在密道快要被堵上的最后时限,一个衣袍、面庞都被染得黢黑的人缓缓爬了出来,“小姐......密道里有很多账簿册子,我只取得了其中一部分,剩下的,没来得及带出来。”
絮棠瞬间扑上去,不顾若棠身上的泥灰,眼眶里的泪水已经喷涌而出。
“好了,姐,我真的没事。”若棠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被熏得发黑,边缘还有些灼痕的本子,“小姐,密道里的东西似乎已经被转移走了不少,今日......应该是故意引我等进去,好毁尸灭迹。”
怜舟沅宁心头一震,迅速从若棠手中接过那本本子,是经年的笔墨,上头的字迹有的已经辨认不出。
她快速翻阅了一遍,便将其中所记载的内容记了个大概,本子上记载的年号多为承明,那是她母皇的年号,其中涉及许多昔年的事情,但是书页上的内容太过斑驳,还需要花些时间,才能将里面的要素汇总在一起。
“沅宁,这宫外布下了天罗地网,不如提前回去吧?”叶锦安更加确认心中的想法,此次阻拦均田令的人,恐怕不是临时起意。
宫外的势力网盘根错节,也绝非一日之功。
“科举在即,的确不能久留 ,回去吧。”怜舟沅宁矫健起身,又冲地上的叶锦安伸出手。
叶锦安借力起身之后,却不敢再多握片刻。
“锦安,如今李临雪这副样子,想来是没办法继续查下去了,你便顶了她的位置,一定要将事情的真相查个清楚。”她冷静地部署着,“至于科举一事,便从世家和寒门各自选拔官员作为代表,具体事宜,由我亲自部署。”
“啊啊......”角落里的贺知礼想要吐出嘴里塞的帕子,不住地发出声音。
他出现的实在可疑,且他一路上目睹了许多不该看的事情,不好轻易放了他,可他如今又动弹不得。
“絮棠,将贺侠士一块带回宫去吧。”
往宫里赶时,已经是夜晚,下了一场大雨,将白日里的血污与泥泞都洗刷殆尽。
怜舟沅宁正静坐着,手指无意识地摸索着配剑的剑穗,看起来是在思考着什么。叶锦安有些乏了,正倚着马车闭目养神。
“诶,姑娘,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啊?你们俩不是真兄妹吧?”贺知礼的嘴又不安分起来,怜舟沅宁有些后悔方才不该把他嘴里的帕子取出来。
贺知礼见没有人理会他,耸了耸肩,却并没有闭嘴,“姑娘,你看起来很在意你那个剑穗嘛,心上人送的?手工很巧嘛!”
怜舟沅宁依旧不理,叶锦安倒是忽然睁开眼,眼神极快地扫过了她手中的剑穗:颜色便不简单,是很难得的染料,纹样更是极为复杂的缠枝护魂纹,要用竹丝为纬,蚕丝为经,编织时很费苦工,稍不留神就要重头再来,织一寸需要打九个“锁心结”,结眼小如粟米......
“贺侠士既是游历四方,为何今日恰好出现在那皇城寺内?又为何偏偏那时出现,及时出手相助,你自己不觉得太过巧合了吗?”
一连串的问句砸来,贺知礼却仍没有半分慌张的样子,扬了扬嘴角道,“我不是听说那竹林里的春笋格外鲜美,于是想要挖点新鲜的尝尝看,挖得累了,便在竹林小憩,没想到正好撞见那群黑衣人以多欺少,那我哪里能忍?”
油嘴滑舌,怜舟沅宁没有再追问,反正不急于此一时。
马车在雨夜里沉默前行,很快驶入皇宫内。
直到被若棠等人押着离开,贺知礼似乎才意识到眼前这个被他调侃了半晌的女人,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女帝。
“陛下,草民有眼无珠,求陛下饶恕草民一条性命。”贺知礼还想大喊,便又被若棠堵住嘴。
怜舟沅宁没有看他,为叶锦安理了理衣襟,柔声道,“锦安今日劳累了,快回去洗个热水澡,莫要染了风寒。”
“谢陛下关怀。”白日里的事如梦一场,叶锦安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端庄持重的样子。
待到会昭宁殿内简单沐浴更衣后,怜舟沅宁又坐回了龙椅上。
“传沈瑶入宫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