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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审判大殿那肃穆到令人窒息的环境,直到跟着谢必安走出老远,周围开始出现一些形色匆匆、穿着各色朝代服饰的鬼魂官吏时,林晚才感觉自己胸腔里那颗不跳了的心脏(物理意义上的不跳)似乎又重新开始了工作——虽然只是错觉。

范无赦在与他们分开前,又深深地看了林晚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后只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化作一阵阴风,消失在了茫茫鬼影之中。

“别介意,老范他就这脾气,脸臭心软。”谢必安晃了晃手里的白色哭丧棒,语气轻松,“走吧,带你们去‘无常司’报个到,领点装备。咱们地府虽然不比天庭阔绰,但该有的行头还是有的。”

“装备?”林晚眼睛一亮,瞬间把刚才的紧张抛诸脑后,“是那种能锁魂的链子,还是能敲鬼的棍子?能自己选样式吗?有没有那种……带特效的?比如挥出去带点星光或者鬼火什么的?”

走在她身侧的寂,闻言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尽管他现在是魂体状态,这个动作更像是一种意念的传递):“华而不实。法器,重在威能与契合,非是戏台之物。”

林晚撇撇嘴,用意念回怼:“仙君大人,您老人家是见过大世面的,当然看不上这点光效。但对于我们这种刚入职的临时工来说,拉风的外观是保持工作热情的重要动力!懂不懂职场心理学啊?”

寂:“……歪理邪说。”

谢必安饶有兴致地看着林晚脸上表情变幻,猜到她大概正在和那位“神秘存在”交流,也不点破,只是笑眯眯地说:“链子棍子都有,不过星光鬼火嘛……得看运气。咱们后勤部那帮老鬼,手艺时好时坏,偶尔做出点带‘惊喜’效果的也说不定。”

说话间,他们已穿过一片弥漫着灰色雾气的区域,眼前景象豁然一变。不再是规整却阴森的殿宇楼阁,而是一片……极其热闹,甚至堪称光怪陆离的集市。

无数悬浮在半空中的灯笼散发着幽绿、惨白或暗红的光芒,照亮了下方的街道。街道两旁是各式各样的店铺摊贩,有卖“忘忧茶汤”的,有卖“彼岸花盆栽”的,甚至还有一家招牌上写着“孟婆汤分铺,支持打包,回味无穷”的。形形色色的鬼魂在此流连,讨价还价声、吆喝声不绝于耳,若非他们大多脚不沾地、面色青白,林晚几乎要以为自己回到了人间的某个夜市。

“这是‘冥市’,”谢必安介绍道,“地府公务员和有些门路的鬼魂常来这儿消遣、置换东西。咱们无常司的办事处就在前面。”

他领着两人在熙攘的“鬼群”中穿行。林晚好奇地东张西望,看到一个摊位上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标签写着“十年悔恨”、“百年孤独”、“千年戾气浓缩精华”等字样;另一个摊主则在叫卖“投胎速成班,保底人道,不过全额退款!”

就在这时,一阵奇异的波动自身侧传来。林晚下意识地转头,只见不远处的一个角落,空间似乎有些扭曲,雾气翻涌间,竟隐约形成了一座楼阁的虚影,那楼阁雕梁画栋,仙气缭绕,与周围阴森的地府风格格格不入。

“那是……”林晚一愣。

谢必安瞥了一眼,见怪不怪地说:“哦,那是‘蜃楼’。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偶尔会映射出一些仙界或者什么其他地方的片段景象,一会儿就散了,没什么好看的。”

然而,就在谢必安话音落下的瞬间,那蜃楼虚影中,似乎有一道极其模糊的白色身影一闪而过。那道身影……林晚说不清为什么,只觉得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掠过心头,非常轻微,如同羽毛拂过水面,激起一丝涟漪便迅速消失。

几乎在同一时间,她感觉到识海中,寂的魂体猛地一震!一股强烈到无法忽视的情绪波动席卷而来——那并非是清晰的愤怒或憎恨,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杂着惊愕、追忆,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的情绪。

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只是冰川崩裂的一角,瞬间又被更深的寒意封冻。寂没有传递任何意念,但林晚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此刻的状态,比面对阎罗审判时更加紧绷。

“怎么了?”林晚在心中试探着问。

寂沉默了片刻,才冷冷地回了一句:“无事,错觉。”

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淡漠,但林晚知道,那绝不是错觉。那座蜃楼里的白色身影,一定和寂的过去有关联。她按捺下好奇心,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只是默默地将“蜃楼”和“白色身影”记在了心里。

冥市尽头,一座黑底金字的牌匾悬挂在一座相对安静的二层小楼上——“无常司”。

走进去,里面的景象却让林晚稍微有点失望。并非想象中那种鬼气森森、刑具林立的恐怖衙门,反而更像是一个……效率低下的老旧办事处。几个穿着皂隶服的小鬼吏正伏在堆满卷宗的桌子上打瞌睡,口水都快流到竹简上了。墙角堆着一些断裂的锁链和破损的招魂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年的纸墨和……灰尘的味道。

“老钱!来新人了,领套行头!”谢必安对着一个趴在柜台后,脑袋锃光瓦亮的老鬼喊道。

那被称为老钱的鬼吏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推了推鼻子上的水晶单片眼镜,慢吞吞地在一个布满灰尘的本子上翻了半天,才哑着嗓子问:“名牒。”

谢必安将一块黑色的牌子递过去。老钱检查了一下,又抬眼打量了一下林晚,嘟囔道:“生魂?临时工?啧,麻烦。”他慢悠悠地转身,在身后一堆杂物里翻找了半天,最后拿出几件东西,哐当一声放在柜台上。

“制式鬼差服一套,可随心意变换基本样式,防水防火防……普通撕咬。勾魂索一条,新手用,强度一般,捆个普通恶灵没问题,遇上凶的自己小心。打魂棒一根,嗯……就是这个。”他指着一根看起来黑不溜秋、毫无光泽的短棒。

林晚拿起那根打魂棒,入手冰凉,掂量了一下,感觉跟烧火棍差不多。她尝试着注入一丝微弱的灵力,棍子毫无反应。

“这……怎么用?”她虚心求教。

“输入鬼气或者灵力都行,敲到魂体上自然有效果。”老钱打了个哈欠,“不过你这根……好像是上一批的残次品,灵路有点不通畅,时灵时不灵,将就着用吧。”

林晚:“……”果然,临时工的装备都是人家挑剩下的。

她又拿起那条勾魂索,看起来倒是黑沉沉的,不知道什么材质打造。最后是那套鬼差服,她心念一动,身上那套在地牢里弄得破破烂烂的衣服瞬间变成了一套合身的黑色劲装,衣襟和袖口有着暗红色的滚边,胸口还有一个小小的“无”字标记,倒是挺利落。

“多谢钱前辈。”林晚礼貌地道谢,心里盘算着怎么把这根烧火棍……不,打魂棒改造一下。

就在她准备收起东西时,眼角余光瞥见柜台角落里随意丢着的一支笛子。那笛子通体苍白,像是用某种骨头打磨而成,上面没有任何装饰,却莫名地吸引着她的视线。

“钱前辈,那支笛子是?”她忍不住问道。

老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哦,那个啊,‘往生笛’,吹响了据说能安抚亡魂,指引往生。不过坏了很久了,没人能修,也吹不响,就是个摆设。你喜欢?拿去玩儿吧。”说着,很是随意地将笛子拾起来丢给林晚。

林晚接过骨笛,触手一片温润,并不冰凉。她下意识地摩挲着笛身,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奇异的波动。

“多谢前辈。”她虽然觉得这笛子可能真的没什么用,但还是道了谢,将其和打魂棒、勾魂索一起收了起来。

办好手续,领了装备,谢必安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比如如何通过地府特定的通道往返阴阳,如何用无常司的令牌接收任务和传递信息等,最后给了林晚一块黑色的任务玉简。

“你的第一个任务在里面。地点在人间‘江城’,那边最近有几个横死怨灵滞留作祟,影响了当地阴阳平衡,你去处理一下。完成后玉简会自动记录功德。”谢必白拍拍林晚的肩膀,笑容可掬,“好好干,我看好你哦,小丫头。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通过令牌联系我,不过我不一定及时回复。”

说完,他白色身影一晃,也消失在冥市的雾气中。

偌大的无常司办事处,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懒洋洋、慢吞吞的氛围。林晚握着那枚冰冷的任务玉简,看着外面光怪陆离的冥市和来来往往的鬼影,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涌上心头。

几天前,她还是个被正道追捕、仓皇逃命的挖坟贼。现在,她摇身一变,成了有正式编制(虽然是临时的)的地府鬼差,即将重返人间……出差。

这人生(鬼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她深吸一口地府特有的、混合着香火和阴气的空气,用意念对识海中的寂说:“仙君,听到了吗?江城!我们可以回去了!”

寂的回应依旧简洁,却似乎比之前多了些什么:“嗯。”

重返人间,初显身手

通过地府那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还阳道”,林晚再次体验了一次灵魂被拉扯、挤压的眩晕感。当双脚终于踏上坚实的土地,感受到人间夜晚微凉的空气拂过面颊,看到头顶那轮被薄云遮掩的朦胧月亮时,她几乎要喜极而泣。

活着……啊不,能回到阳间的感觉,真好!

她出现的地方是江城郊外的一片乱葬岗。阴气重,方便地府通道开启,也符合她鬼差的身份。感受了一下体内充盈的力量——在地府吸收的那些精纯阴气和自身修炼的煞气似乎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让她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她拿出任务玉简,贴在额头,神识沉入。里面是关于三个怨灵的信息:一个是在工地失足摔死的工人,怨气不散,每晚在工地重复摔落的场景,吓晕了好几个守夜的;一个是被情人所害溺死的女子,怨魂盘踞在护城河边,拉扯路过行人;还有一个是车祸横死的少年,魂体附着在他生前最爱的机车上,在城郊公路深夜飙车(魂体状态),制造了多起“见鬼”传闻。

“都是初级任务啊。”林晚摸了摸下巴,“看来地府也知道新手需要适应期。”

她决定先从最简单的入手——那个工地亡魂。

根据玉简里的地图指引,林晚很快找到了那个位于江城新区、已经暂时停工的工地。夜色下,未完工的钢筋水泥骨架如同巨兽的骸骨,矗立在荒地上,显得有些渗人。

林晚收敛了自身气息,如同鬼魅般潜入工地内部。很快,她就在一栋建到一半的大楼顶层,感受到了那股微弱的怨气。

一个穿着破旧工服、戴着安全帽的虚幻身影,正麻木地走到楼体边缘,然后直挺挺地向下“坠落”,片刻后,他的魂体又出现在楼顶,重复之前的动作。

林晚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人。她现出身形,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喂,老兄,别跳了。你已经死了,再跳也回不去了。”

那工人亡魂动作一滞,缓缓转过头,露出一张扭曲痛苦的脸:“我……死了?不!我要回家!我老婆孩子还在等我!”说着,他身上怨气涌动,就要向林晚扑来。

林晚摇了摇头,连勾魂索都懒得用。她抬起手,体内那融合了煞气与阴气的力量微微运转,屈指一弹。一缕凝实的黑气激射而出,精准地打在那亡魂身上。

“噗”的一声轻响,如同水泡破灭。那工人亡魂身上的怨气瞬间被击散大半,魂体也变得透明了不少,他愣在原地,眼中的疯狂和痛苦逐渐被迷茫取代。

“我……我真的死了?”他喃喃道。

“死了。尘归尘,土归土,滞留阳间对你没好处。”林晚拿出那根黑不溜秋的打魂棒,在手里掂了掂,“是自己跟我去地府报到,还是我‘请’你去?”

那亡魂感受到打魂棒上散发出的、对魂体特有的威慑力(尽管很微弱),瑟缩了一下,最终低下了头:“我……我跟您走。”

林晚按照谢必安教的方法,用勾魂索虚虚地套住他,然后打开一个微型的通往地府的通道,将他送了进去。玉简微微发热,显示功德+1。

“搞定,下一个!”

护城河边的溺死女鬼稍微麻烦点,怨气较重,还想把林晚拖下水。林晚直接调动一丝罪渊煞气,那至凶至戾的气息一出,女鬼吓得尖叫一声,怨气都差点散了,比那工人亡魂还老实,乖乖被送走。

功德+2。

最后是那个飙车的少年亡魂。

林晚在城郊那段着名的“飙车圣地”公路旁等了没多久,就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机车引擎轰鸣声——但在普通人听来,可能只是一阵突兀的阴风。

夜色中,一辆造型拉风的虚幻机车如同闪电般疾驰而来,车上一个穿着赛车服的少年亡魂伏低身体,脸上带着兴奋与执迷。

林晚叹了口气,直接走到路中间。

“吱——!”刺耳的刹车声(灵魂层面的)响起,机车在离林晚不到半米的地方猛地停住,车上的少年亡魂又惊又怒:“你谁啊?不要命了?!”

“我已经没命了,跟你一样。”林晚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兄弟,人鬼殊途,你在这阳间路上飙车,吓到活人了,知道吗?该去你该去的地方了。”

“我不去!我还要比赛!我的梦想还没完成!”少年亡魂激动起来,身下的机车发出嗡嗡的轰鸣,魂体上冒出丝丝黑气。

“梦想?”林晚挑眉,“你的梦想就是当个扰民的马路幽灵?有点出息行不行?”

“你懂什么!”少年亡魂被激怒,操控着机车猛地朝林晚撞来!

林晚不闪不避,甚至有点想笑。她再次调动那丝罪渊煞气,只是这次没有放出,而是萦绕在指尖。她伸出食指,对着冲来的虚幻机车,轻轻一点。

“定。”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那辆由怨气和执念凝聚的机车,连同上面的少年亡魂,就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瞬间僵直在原地,动弹不得。机车引擎的轰鸣声戛然而止,只有少年亡魂眼中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你看,你这梦想,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扛不住。”林晚走到他面前,拿出勾魂索,“走吧,下辈子投胎个好人家,争取做个真正的赛车手。”

轻松解决了三个任务,林晚拍了拍手,对自己的效率颇为满意。这鬼差的工作,好像……也没那么难?

然而,就在她准备离开公路,找个地方研究一下那支往生笛时,一阵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笛音,飘飘渺渺地,不知从何处传入了她的耳中。

那笛音非常奇特,幽怨婉转,却又带着一种直刺魂灵深处的力量。林晚只觉得识海微微一荡,仿佛被清风吹拂的水面。而她识海中的寂,在这笛音响起的瞬间,竟再次传来了明显的情绪波动——这一次,是清晰的震惊,以及一丝……警惕?

笛音牵引,宿敌初现

笛音并未持续太久,如同昙花一现,很快就消散在夜风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林晚确定自己听到了,寂的反应也证实了那不是幻觉。

“仙君,这笛音……?”林晚在心中急问。这笛音似乎能直接影响魂体,让她不敢大意。

寂沉默了片刻,才凝重地回应:“《安魂曲》的片段……不,似是而非,其中掺杂了别的东西。吹奏者,非比寻常。”

《安魂曲》?林晚想起老钱说的,往生笛能安抚亡魂,指引往生。难道刚才那笛音,是类似的效果?可寂又说其中掺杂了别的东西……

“能找到声音的来源吗?”林晚追问。

寂:“音波已散,难以追溯。但其蕴含的一丝‘净魂’之意,做不得假。若非持有特殊法器,便是其功法特质如此。”

净魂?听起来像是正道人士。可正道人士,怎么会在这深夜的城郊,吹奏这种能直接影响魂灵的曲子?而且,为什么会让寂如此警惕?

林晚皱起眉头,感觉事情似乎并不像她完成的三个初级任务那么简单。这突如其来的神秘笛音,像是一根无形的线,牵引出了水面下的迷雾。

她决定顺着笛音大致传来的方向探查一下。那里似乎是一片废弃的工业区。

收敛所有气息,林晚如同暗夜中的影子,在废弃的厂房和管道间穿梭。她的感知提升到极致,同时暗暗调动起体内的煞气,以防不测。

越往深处走,空气中的阴气似乎越发浓重,而且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和焦糊味。

终于,在绕过一座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储气罐后,眼前的景象让林晚瞳孔骤然收缩。

一片相对空旷的场地上,布设着一个诡异的法阵。法阵由暗红色的、仿佛用鲜血混合着朱砂绘制的符文构成,周围插着七面黑色的三角小旗,旗面上绣着扭曲的银色图案。法阵中央,堆积着一些焦黑的、难以辨认原本形态的东西,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和残余的血腥气。

而在法阵旁边,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背对着林晚,身形高大,穿着一袭纤尘不染的月白色长袍,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仅仅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渊渟岳峙、深不可测的感觉。他手中,正握着一支通体翠绿、宛如翡翠雕琢而成的长笛。

刚才那奇特的笛音,显然就是由此人吹奏。

而另一个人,林晚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那个在第二卷末尾,奉命追捕她,将她逼入罪渊边缘的,白辰的忠实走狗,那个面容阴鸷、使用黑钉法器的修士!

此刻,这名阴鸷修士正恭敬地垂手站在白袍人身侧稍后的位置,态度谦卑无比。

“主上,‘祭品’的魂魄已按您的吩咐,用‘引魂幡’收集完毕,只是方才不知为何,似乎受到一丝外来干扰,魂力略有躁动。”阴鸷修士低声禀报。

白袍人并未回头,只是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翠玉长笛,声音平和温润,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淡漠:“无妨,些许杂音,已被吾笛音抚平。阵法准备得如何?”

“核心符文已激活,只待子时阴气最盛之时,便可启动,接引‘圣源’之力。”

“嗯。此事不容有失。白辰那边,近日动作频频,似乎也在寻找什么。盯紧他,必要时……可便宜行事。”白袍人的语气依旧平淡,但那句“便宜行事”中蕴含的杀机,却让远处的林晚脊背一凉。

白辰?他们不是一伙的?听这意思,这白袍人和白辰似乎分属不同势力,甚至可能存在竞争关系?

林晚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白袍人是谁?他口中的“圣源”又是什么?难道和罪渊异动有关?他们用“祭品”的魂魄布阵,行事如此邪恶,绝非善类!

就在林晚心念电转之际,那白袍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握着笛子的手微微一顿,缓缓地……转过了身。

林晚在看清对方面容的瞬间,呼吸几乎停滞。

那是一张极其俊美,甚至堪称完美的脸庞,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带着一种仿佛亘古不变的平静与淡漠。他的眼神清澈如同古井寒潭,却又深不见底,仿佛能洞穿人心,看透世间一切虚妄。

最让林晚震惊的是,这张脸……她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不是现实中,而是在某种……影像或者画卷中?一种莫名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感与排斥感同时涌现,让她心脏(魂体?)狂跳。

而也就在这一刻,她识海中的寂,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冲破她神识封锁的恐怖杀意与恨意!那恨意如此浓烈,如此纯粹,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又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是……他!”

寂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所有的冷静与克制,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嘶哑与咆哮,在林晚的识海中轰然炸响!

杀意沸腾,危局瞬生

寂那滔天的恨意与杀意,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击着林晚的心神。她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几乎要压制不住寂那想要冲出去拼个你死我活的狂暴意念!

“冷静!仙君!冷静点!”林晚在心中疯狂呐喊,“我们现在不是他的对手!出去就是送死!”

她死死地用神识包裹住寂剧烈震荡的魂体,强行将那股几乎要实质化的杀意按捺下去。她自己也是心惊肉跳,能让寂失态至此,这白袍人绝对与他有着极深的、恐怕是不死不休的仇怨!

与此同时,那转过身来的白袍人,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似乎淡淡地扫过了林晚藏身的方向。

林晚瞬间屏住了呼吸,将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甚至连体内的煞气和阴气都彻底蛰伏起来,仿佛化作了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她不知道对方是否真的发现了她,但那种被无形目光扫过的感觉,让她毛骨悚然。

白袍人的目光并未停留,仿佛只是随意地环视了一下周围,便又重新转了回去,对那阴鸷修士吩咐道:“时辰将至,再检查一遍阵法,确保万无一失。”

“是,主上!”阴鸷修士躬身应道。

白袍人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手持翠玉长笛,仰头望向夜空那轮逐渐被乌云遮蔽的月亮,侧影在朦胧的月光下,显得愈发孤高而神秘。

林晚知道,此地绝不能久留!无论是这深不可测的白袍人,还是他正在布置的邪恶阵法,都远非她现在能应付的。必须立刻离开,将这里的情报传递给地府……或者,至少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她小心翼翼地,将身形融入更深的阴影之中,如同退潮般,一点一点地向后挪动,不敢发出丝毫声响。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既要压制识海中寂那沸腾的杀意,又要提防被那两个危险的敌人发现。

直到退出足够远的距离,确认已经离开了对方的感知范围,林晚才猛地松了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如果鬼差服能出汗的话)。她不敢停留,立刻施展身法,以最快的速度远离这片废弃工业区。

夜风吹拂着她的脸颊,却吹不散她心头的寒意和重重迷雾。

那个白袍人究竟是谁?他与寂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血海深仇?

他们口中的“圣源”是什么?这个邪恶的阵法,目的何在?

白辰又在寻找什么?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还有那奇异的笛音,以及自己那莫名的熟悉感……

一个个疑问如同乱麻般缠绕在林晚心头。她原本以为只是一次简单的鬼差出差任务,却没想到,刚刚重返人间,就卷入了如此深不可测的阴谋漩涡之中。

而最让她感到不安的是,识海中,寂的状态极其糟糕。那滔天的恨意并未平息,反而如同压抑的火山,在他的魂体内 silent 地燃烧、咆哮,散发出一种毁灭性的气息。他与那白袍人之间,必然有一段极其惨烈的过往。

“仙君……”林晚尝试着呼唤,带着一丝担忧。

寂没有回应。只有那冰冷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恨意,在无声地蔓延。

林晚知道,平静的日子,恐怕一去不复返了。风雨,已然来临。

她握紧了怀中那支苍白冰冷的往生笛,抬头望向江城方向那璀璨却遥远的灯火,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无论如何,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再从长计议。

夜色浓重,前路未知。

(第一百零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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