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晚和离九。
归寂迷雾被那诡异的“敛雾镜”强行驱散,最后的庇护消失无踪。白辰好整以暇地站在前方礁石上,脸上挂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手中古镜散发着针对能量与灵魂本源的恐怖吸力,如同张开巨口的深渊,要将他们连同骨舟一起吞噬!
离九死死握住骨弓,指节爆响,却找不到任何反击的角度和机会。在敛雾镜的锁定下,他(她)感觉自身的灵力和魂火都在剧烈波动,仿佛随时会离体而出!更别提保护林晚了!
林晚更是浑身冰冷,在那庞大的吸力下连站立都困难,只能徒劳地抓住船帮,感觉自己就像狂风中的残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完了……这一次,真的无路可逃了……
就在这万念俱灰的刹那——
嗡!!!
一声前所未有的、近乎尖锐的嗡鸣,猛地从林晚的手腕处炸响!
是那枚一直安静戴着的、得自“寂”的古老铜钱!
它此刻滚烫得如同烙铁,烫得林晚手腕皮肤瞬间发出“嗤”的轻响,起了一串水泡!更令人震惊的是,它竟然自行挣脱了红绳的束缚,悬浮而起,疯狂地震颤着!
表面那些原本模糊不清的符文,此刻如同被注入生命般,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耀起来,散发出一种古老、苍凉、却又带着一丝急切指引意味的光芒!
这光芒并非针对白辰,也不是防御,而是……直直地指向了下方的碎星浅滩!指向了那些被黑色海水冲刷着的、闪烁着零星微光的砂石和贝壳!
仿佛在那浅滩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地呼唤着它,与它产生了某种强烈的、跨越时空的共鸣!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三人都是一愣!
白辰脸上的戏谑笑容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惊疑,手中的敛雾镜都下意识地停顿了一瞬:“嗯?那是什么东西?”
离九的兜帽也猛地转向那枚悬浮震颤、光芒大放的铜钱,沙哑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这气息……?!不可能……这东西早就应该……”
林晚自己更是完全懵了,这枚她用来吸收煞气、一直没什么大动静的铜钱,怎么会在此刻爆发出如此异常的反应?!
(承)
机会!
虽然不明白原因,但离九毕竟是经验老道之辈,瞬间就抓住了这白辰分神的、电光火石般的间隙!
他(她)没有任何犹豫,猛地一咬舌尖(再次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一口淡银色的本命魂血喷在脚下的幽骨舟上!
“幽骨!遁!”
他(她)嘶声厉喝,双手结出一个极其复杂古老的印诀,狠狠拍在船板之上!
嗡轰——!
整艘骨舟爆发出刺目的苍白光芒,仿佛回光返照,所有符文瞬间燃烧起来!它不再试图抵抗敛雾镜的吸力,而是借助这股吸力,以及离九魂血燃烧带来的爆发,如同被用力投掷出的标枪,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猛地调转方向,朝着铜钱光芒所指的——那片看似平平无奇的碎星浅滩,狠狠撞了下去!
这不是逃跑,这更像是……自杀式的冲锋!
“想跑?!”白辰瞬间反应过来,惊怒交加,手中敛雾镜光芒大盛,吸力陡然增加数倍,试图将骨舟强行拉回!
但离九这搏命一击,速度太快,决绝无比!
再加上那枚铜钱散发出的光芒,似乎形成了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力场,一定程度上干扰了敛雾镜的锁定!
咔嚓!砰!
骨舟最终还是重重地、几乎是拦腰撞碎般地,冲撞在了浅滩之上!巨大的冲击力将无数闪烁着微光的砂石贝壳炸得漫天飞扬!
船体发出令人心碎的断裂声,几乎从中断成两截!离九和林晚同时被巨大的惯性狠狠抛飞出去,重重摔在冰冷的浅水和砂石之中,狼狈不堪。
离九挣扎着想要爬起,但魂血损耗过度,又遭此重创,斗篷下渗出的不再是汗,而是淡银色的光点,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
林晚也被摔得七荤八素,浑身剧痛,但她第一时间却是看向那枚铜钱!
只见那铜钱在骨舟撞上浅滩的瞬间,光芒达到了极致,然后如同流星般,嗖地一声,主动射向了浅滩某处,如同烧红的刀子切入黄油,瞬间没入了砂石之下,消失不见!
紧接着——
轰隆隆……
整个碎星浅滩,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被那枚铜钱惊醒,即将破土而出!
“该死!你们做了什么?!”白辰又惊又怒,他也感受到了脚下传来的、令人心悸的异常震动和一股迅速苏醒的、极其古老恐怖的气息!他再也顾不得抓人,下意识地向后急退,警惕万分地盯着震荡不休的浅滩!
(转)
浅滩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砂石如同沸腾般翻滚跳跃。
下一刻,在刚才铜钱没入的地方,砂石猛地向下塌陷,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洞口中,并非冰冷的河水或淤泥,而是喷涌出更加浓郁精纯、却带着一种奇异“活性”的罪渊煞气!同时还夹杂着一股……仿佛沉淀了万古岁月的悲凉与死寂之意!
那枚铜钱,竟然强行打开了一条通往浅滩之下的通道?!
而更让林晚心神剧震的是——
就在这洞口出现、那精纯煞气喷涌而出的瞬间!
她丹田内,那缕连接着“寂”的血契纽带,如同久旱逢甘霖的枯藤,猛地……疯狂地……雀跃、震颤、吸收起来!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强烈!
“寂”那原本微弱到几乎熄灭的意识,仿佛被这同源而出、却更加古老精纯的煞气狠狠刺激了一下,传递来一股极度渴望、极度震惊、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的意念碎片:
“………源……源煞之井?!……竟……竟在此地?!……” “………快……进去!!……”
源煞之井?那是什么?!
林晚根本来不及细想,求生的本能和“寂”那急切的催促,让她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挣扎着爬起来,扑向那个黑黝黝的洞口!
“离九先生!”她不忘回头喊了一声,试图去拉那个重伤倒地的斗篷人。
离九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他(她)看着那喷涌着精纯煞气的洞口,又看了看手中那艘几乎报废、却在微微吸收着溢出煞气、缓慢自我修复的幽骨舟,兜帽下传来一声不知是哭是笑的叹息。
他(她)猛地一推林晚:“……走!进去!我……断后!”
说完,他(她)竟然强撑着站起来,转身面向疾扑而来的白辰,手中出现了一枚布满了裂纹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骨符,显然是要动用最后同归于尽的手段!
“不知死活!”白辰脸色阴沉如水,敛雾镜再次对准离九,镜光凝聚!
林晚眼眶一热,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一咬牙,猛地跳进了那黑黝黝的洞口!
就在她跳入洞口的瞬间,她依稀听到离九那决绝的嘶吼,以及白辰惊怒的喝声,还有一声巨大的爆炸轰鸣……
然后,所有的声音都迅速远去、模糊。
她感觉自己坠入了一条冰冷刺骨、却充满了精纯煞气的垂直通道,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滑落!
四周不再是湖水,而是坚硬的、冰冷滑腻的岩石井壁。井壁之上,刻满了与罪渊深处封印锁链上相似的、却更加古老复杂的诅咒符文,散发出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
这条井道,仿佛直通地狱!
下滑的速度越来越快,失重感让她心脏揪紧。
也不知下滑了多深,周围那精纯的煞气几乎浓稠得化不开,甚至开始主动涌入她的身体,被丹田内的黑色漩涡和血契疯狂吸收!
“寂”传来的意念变得更加清晰和急切,甚至带着一种……近在咫尺的诡异感觉?
终于——
噗通!
她重重摔落在地,虽然地面似乎是某种相对柔软的沉积物,依旧摔得她眼冒金星,五脏六腑都差点移位。
她挣扎着抬起头,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石窟的中心,正是她摔下来的地方——一口不断向上喷涌着浓郁如墨、精纯无比的黑色煞气的……古井?
这就是“源煞之井”?
而石窟的四壁,并非天然岩石,而是……某种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合)
林晚忍着剧痛,艰难地站起身,借着井口喷涌出的煞气自带的微弱幽光,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只看了一眼,她便如遭雷击,浑身血液都仿佛冻结了!
石窟的四壁,乃至整个穹顶,根本不是什么岩石!
而是由无数……巨大、苍白、扭曲、相互交织镶嵌的……骸骨组成的!
这些骸骨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有的还保留着巨兽的轮廓,有的则像是放大了无数倍的人形骨骼,更多的则是根本无法辨认的诡异部位。它们密密麻麻地挤压在一起,构成了这个巨大石窟的边界,仿佛一个用无尽尸骸垒砌而成的……巨大坟冢!
每一具骸骨之上,都刻满了与井壁相似的、密密麻麻的古老诅咒符文,这些符文似乎还在缓缓流动,吸收着井中喷出的煞气,维持着某种庞大而邪恶的封印!
整个空间,死寂、冰冷、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绝望和怨念!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避难所!而是一个更加恐怖、更加核心的封印之地!
而更让林晚头皮发麻、几乎要尖叫出声的是——
在她正前方的“骸骨之壁”上,在那无数扭曲肢体的最中心……
无数粗大无比、刻满符文的漆黑锁链,从四周的骸骨中伸出,死死地……锁着一具相对完整、却同样巨大的……人类形态的苍白骸骨!
那具骸骨保持着跪伏的姿势,头颅低垂,双臂被锁链高高吊起,仿佛在承受着永恒的刑罚。
虽然只剩下骨骼,但那骨骼的形态、那被锁链贯穿的节点位置……竟然给她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与她通过血契看到的、“寂”被封印在罪渊核心的那具残破躯体……极其相似?!
不!不是相似!
丹田内的血气,在此刻灼热、沸腾、尖叫!传递来一股源自灵魂本源的、无比熟悉的共鸣与……悲怆!
就在林晚目瞪口呆、神魂皆冒的注视下——
那具被无数锁链死死锁在骸骨墙壁上的、跪伏着的巨大骸骨,那低垂的、空洞的骷髅头眼窝深处……
毫无征兆地……
噗!
点燃了两簇……微弱、却无比熟悉、摇曳着冰冷与死寂的……
幽蓝色魂火!
那魂火跳动了一下,仿佛沉睡了万古,于此地,于此种情形下,被同源的血契、被精纯的源煞、被那枚指引而来的铜钱……
意外地……
唤醒了一缕……残魂?
一个极度虚弱、茫然、却带着刻骨铭心疲惫与苍凉的意念,如同叹息般,轻轻回荡在死寂的石窟中,也响在了林晚的心间:
“………是……谁……” “………又一次……将我从……永恒的刑期……中……短暂……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