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政、工坊、吏治三把火相继点燃,将“深根固本”之策推行得如火如荼后。
陈稳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他最核心的力量。
也是在这乱世安身立命的最大凭仗——靖安军之上。
原有的靖安军,虽经高平血战淬炼,已成精锐,但规模毕竟有限。
随着三县之地日益稳固,流民不断来附。
以及来自汴梁和北方潜在威胁的阴影。
扩编军队,进一步提升军事实力,便成了刻不容缓的任务。
洛川城外的校场,如今已扩建了数倍。
新夯实的黄土场地平整开阔,边缘立起了更多的箭靶、木桩,以及用于练习攀爬、逾越的简易设施。
此刻,校场上人头攒动,喧嚣鼎沸。
新招募的兵卒,加上部分经过初步筛选、愿意归附的降卒。
总数超过两千人,正乱糟糟地聚集在那里。
这些新面孔,有的面带菜色,眼神惶恐,是刚刚脱离流离失所生涯的农夫;
有的则带着几分兵痞的油滑与桀骜,是来自其他藩镇溃败后的散兵游勇;
还有少数则是听闻陈稳之名,前来投军的乡间健儿。
他们穿着混杂的衣裳,手中的武器也五花八门。
甚至有人还拿着削尖的木棍。
纪律更是无从谈起,交头接耳、推搡喧哗者比比皆是。
整个校场宛如一个巨大的集市。
石墩如同一尊黑铁塔,矗立在点将台上。
铜铃般的大眼扫过台下这群乌合之众,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身边站着赵大眼等一众军中老卒骨干,也都面色凝重。
将这样一群人,在短时间内训练成可战之兵,任务艰巨。
就在这时,陈稳在亲卫的簇拥下,登上了点将台。
“使君!”石墩等人连忙抱拳行礼。
陈稳摆了摆手,目光平静地俯瞰着下方嘈杂的人群。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然而,随着他的到来,一股无形的威压似乎悄然弥漫开来。
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以及高平之战杀出的赫赫凶名,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震慑。
渐渐地,校场上的喧哗声小了下去。
无数道目光,带着好奇、敬畏、探寻。
聚焦在点将台上那个年轻的过分的防御使身上。
“吾,陈文仲。”
陈稳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校场每一个角落。
仿佛就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蒙陛下恩典,擢为澶州防御使,总掌三县防务。”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人群。
“尔等今日站在这里,或为求一口饱饭,或为搏一个前程。”
“或为在这乱世寻一处安身立命之所。这些,我都可以给你们!”
人群微微骚动,许多人的眼神亮了起来。
“但是!”
陈稳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森寒。
“我靖安军的饭,不是那么好吃的!我陈文仲的前程,也不是那么容易搏的!”
“想要留下,就得守我靖安军的规矩,练我靖安军的本事!”
“怕苦怕累者,心存侥幸者,不服管束者,现在就可以离开,我赠尔等三日口粮,绝不为难!”
场下一片寂静,无人动弹。
离开?又能去哪里?
这世道,能有个地方收留,有口饭吃,已是万幸。
“很好。”
陈稳语气稍缓。
“既然选择留下,那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我靖安军的一员!”
“记住,在这里,你们唯一的任务,就是操练!往死里操练!”
“只有练出不惧生死的胆魄,练就杀敌保命的本事,才能在未来的战场上活下来。”
“才能跟着我陈文仲,博取功名,庇护家人!”
他没有长篇大论,简单的几句话。
却清晰地勾勒出了未来的景象
——艰苦,但有希望。
训话完毕,陈稳退后一步,对石墩低声道。
“开始吧。按既定方案,老卒带新兵,以哨为单位,分练队列、体能、基础战技。”
“诺!”
石墩抱拳领命,转身面向校场,深吸一口气,声如炸雷。
“全体都有!听老子口令……”
庞大的训练机器开始轰然运转。
老兵们骂骂咧咧却又尽职尽责地将新兵蛋子们驱赶成一个个方阵。
从最基础的站姿、转向、行走开始教起。
整个校场瞬间被各种口令声、呵斥声、以及新兵们笨拙动作带来的杂乱声响所充斥。
陈稳站在点将台上,默默观察着。
混乱是预料之中的,新兵训练本就是水磨工夫。
但他等不了那么久。
他闭上眼睛,心神沉入系统。
面对这超过两千人的庞大群体,他不可能,也没必要施展消耗巨大的“广泛赋予”或“集中赋予”。
他选择了那个覆盖面最广,单体效果最弱。
但在此刻却最为适用的选项——【海量赋予:2倍效率】!
一股远比之前施展其他赋能时更“温和”却更“浩瀚”的力量。
以陈稳为中心,如同水银泻地般,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笼罩了整个校场。
将包括新兵、教官、乃至后勤辅兵在内的所有人,都囊括其中。
这一次,精神力的消耗显得平缓而持续。
如同细水长流,不像之前那般剧烈。
陈稳估摸着,维持这种大规模的微弱赋能,支撑大半日应当问题不大。
校场之上,无人察觉到任何异样。
但变化,却在细微之处悄然发生。
那些原本因紧张、笨拙而动作僵硬的新兵。
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协调了一些,对老兵教官口令的理解也快了一丝。
虽然依旧会出错,依旧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但至少犯错后,纠正起来似乎没那么困难了,肌肉记忆形成的速度快了那么一点点。
负责训练的老兵们,则感觉自己的耐心似乎好了些,喉咙也没那么容易嘶哑了。
他们依旧严厉,但在讲解动作要领、示范标准姿势时。
思路更清晰,表达也更准确,能更快地抓住新兵普遍存在的错误并进行针对性纠正。
他们组织队伍、下达指令的效率,也有了微妙的提升。
这种2倍的效率提升,放在单个人身上,效果并不明显,甚至难以察觉。
但当这个效果作用于两千多人的集体,作用于“学习”和“教导”这个过程时。
其累积效应便开始显现。
原本预计需要一上午才能勉强教会的基础队列行进。
在不到两个时辰后,各个方阵居然已经能够踩着不算太凌乱的步伐。
完成简单的前进、停止和转向。
虽然依旧有同手同脚的滑稽场面,有撞在一起的人仰马翻。
但整体进度,已然超出了石墩等老行伍的预期。
“他娘的,这帮兔崽子,今天开窍了?”
赵大眼挠了挠头,看着一个方阵的新兵在他口令下还算整齐地完成立定,有些难以置信。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第一天能不炸营、能分清左右就算成功。
石墩也眯起了眼睛,他感觉整个校场的训练节奏似乎比预想中快了不少。
新兵们进入状态的速度,老兵们组织教学的效率,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顺畅。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点将台上闭目养神的陈稳,心中若有所悟。
下午的训练转向基础体能和战技。
石墩亲自下场,演示长枪的突刺。
他暴喝一声,手中长枪如毒龙出洞,猛地刺入前方的草人靶心,力道刚猛,引得新兵们一阵惊呼。
“看清楚了没?腰腹发力,力贯枪尖!不是让你们用胳膊瞎捅!”
石墩吼道。
“都给我练!每人先刺五百次!动作不对的,看老子不抽死他!”
新兵们战战兢兢地拿起分发下来的、还未装枪头的白蜡木杆,开始模仿练习。
在“海量赋予”的微弱效果下,他们模仿的动作似乎更易抓住要点,肌肉疲劳的积累速度也慢了一丝。
虽然五百次突刺下来,绝大多数人依旧胳膊肿胀,动作变形。
但至少,第一天的训练量,他们勉强扛下来了。
并且对长枪突刺的基本发力方式,有了一个模糊却相对正确的初始印象。
夕阳西下,校鼓敲响,第一日堪称折磨的训练终于结束。
新兵们如同散了架一般,互相搀扶着。
龇牙咧嘴地朝着营房走去,抱怨声、呻吟声不绝于耳。
但仔细看去,他们眼中除了疲惫,似乎也多了一丝不同于清晨的坚毅。
以及一丝对自身变化的微弱惊讶
——似乎,自己比想象中更能熬一点?
点将台上,陈稳缓缓睁开眼睛,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持续大半日的“海量赋予”,对精神亦是不小的负担。
但他看着校场上虽然疲惫却并未崩溃的队伍。
看着石墩、赵大眼等人眼中那掩饰不住的惊喜,嘴角勾起了一抹满意的弧度。
练兵之道,贵在持之以恒,也贵在打好基础。
这“海量赋予2倍”的效果,如同最好的催化剂,正在悄然加速这个过程。
根基的夯实,离不开武力的保障。
而一支强大的武力,正从这片尘土飞扬的校场上,开始孕育其最初的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