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了顿,指尖微微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指向那本画册,声音更低了些,几乎只剩气声,
“尤其是…这本书?”
我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不敢置信,像是在确认一件完全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陈默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微微颔首:
“顾总只吩咐送到,并未说明用意。”
他顿了一秒,看着我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困惑和小心翼翼,补充道,
“林小姐若有疑问,或许可以去找顾总亲自询问。”
亲自询问?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瞬间坠入了冰窟。面对顾衍?
光是想象那个场景,就让我指尖冰凉,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陈默这句看似平常的补充,像一道刺目的闪电劈开了我混乱的思绪!
我猛地想起了顾衍离开那晚冰冷的话语——“这一个月,我不会再来打扰你。”
一个月…还有五天…
他现在送来这些东西,尤其是那本精准戳中我隐秘喜好的画册,是什么意思?
是提醒?
是试探?
还是…逼我自己打破这个脆弱的约定?
逼我主动去“谢恩”?
他厌倦了等待?
他想提前结束这所谓的“冷静期”?
这昂贵的珠宝是诱饵,这本画册更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他想要我主动送上门去!
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其他的情绪,
甚至比那晚直接的粗暴更让我感到窒息和绝望。
这是一种更深沉、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操控。
他连我最后一点龟缩起来舔舐伤口的时间都不肯给,要用这种方式逼我就范。
我飞快地低下头,不敢再看那两样东西,仿佛它们是滚烫的烙铁,更是通往地狱的邀请函。
我的沉默里,是极致的纠结和冰冷彻骨的领悟——不敢接受,更不敢拒绝,但最不敢的,是如他所愿,主动走向他。
那意味着我亲手撕毁了自己仅有的、虚幻的安全屏障,主动跳回那个让我恐惧到骨髓里的牢笼。
那本我渴望的画册,此刻也变得面目可憎,像猎人抛下的带着倒钩的诱饵。
——
同一时间,顶层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监控屏幕被分割成数块,其中一块清晰地显示着林晚房间阳台的景象。
顾衍靠在他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真皮座椅里,深邃的目光紧紧锁在屏幕上那个纤细、不安的身影上。
他看到了她看到首饰盒时瞬间的惊恐和僵硬,
看到了她绞紧衣角泛白的指节,看到了她目光在珠宝和画册之间游移时的挣扎和茫然。
当林晚鼓起那点微不足道的勇气,怯生生地向陈默问出那句
“他送这些...是什么意思?尤其是...这本书?”
时,顾衍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她眼里没有贪婪,没有谄媚,没有那种他司空见惯的、对昂贵物品的狂热。
只有纯粹的、几乎要淹没她的惶恐,以及...一丝对那本画册真切的困惑不解。
她甚至不敢碰那串足以让许多女人疯狂的珠宝。
欧辰的话,如同魔咒般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那份在恐惧中挣扎的‘生命力’...对‘真实’的渴求...”
“别让林薇的鬼魂搅浑了水...”
屏幕里,林晚最终只是低着头,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对着那两件礼物沉默。
但那沉默,在顾衍眼中,此刻却解读出了另一层含义——她在权衡,
在挣扎是否要“如他所愿”地主动去找他。
陈默那句“亲自询问”的暗示,显然达到了效果。
他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仿佛被点醒后更深的恐惧,
那恐惧指向的,正是他想要她主动打破的那个“一月之约”。
这个认知,让顾衍心中掠过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近乎残忍的期待和掌控感被满足的扭曲愉悦,
但同时,欧辰关于林薇的警告也像阴影般笼罩下来,
让他对林晚即将可能出现的“主动”行为,既期待又充满审视的警惕。
她会来吗?
如果来了,是为了什么?
是真的困惑,还是...另有所图?
就像当年的林薇?
她主动靠近,是否也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感觉攫住了他。
不是掌控的快感(虽然有一部分),也不是被冒犯的愤怒。
是一种...更深沉、更混乱的东西。
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精心构筑的、冰冷的堡垒上,
撬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但裂缝外,是更幽深的、名为过往猜忌的迷雾。
顾衍缓缓靠回椅背,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扶手,
指腹下昂贵的皮革触感也无法抚平他内心的暗流。
他盯着屏幕里那个低垂着头、仿佛被无形重压击垮的身影,眼神幽暗难明,
仿佛在审视一个全新的、充满未知变量的谜题,
而这个谜题的答案,可能印证欧辰的洞见,也可能将他再次拖入深渊。
他等待着,像一个设下陷阱的猎人,屏息凝神地看着猎物在诱饵前徘徊。
“看来...”
他低沉的嗓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响起,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
某种近乎偏执的探究欲、以及被欧辰唤醒的、对过往阴影的戒备,
“...需要更多的‘实验’了。”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了门口的方向,仿佛在等待一场他亲手导演的、猎物入网的戏码。
时间,在无声的监控画面和无声的心跳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我知道,我躲不过去了。
那个承诺的“一个月”休假,在他送来这精心挑选(或者说精心设计)的礼物时,就已经单方面宣告提前结束。
他不需要遵守规则,他是规则的制定者。
而我,只是他棋盘上那颗身不由己的棋子。
然而,与之前的万念俱灰不同,一股源自身体深处、经过休养确实恢复了些许的力量,支撑着我。
恐惧依旧在四肢百骸流窜,但一股奇异的、近乎悲壮的冷静,却像冰水般浇灭了最炽烈的恐慌。
既然避无可避,那就迎上去。
不过是…提前五天踏上战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