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冒险的“回应”,如同一场豪赌,为顾白赢得了一丝宝贵的喘息空间,也将他与妖姬之间扭曲的关系,推向了一个更加微妙而危险的境地。那种基于秩序之力共鸣的、错位的依赖感,如同藤蔓,在妖姬记忆的废墟上悄然滋生,缠绕着她残存的理智。
顾白清晰地把握住了这种变化。他不再仅仅被动地承受监视与审视,而是开始尝试一种更加精细的“操控”。他依旧维持着外表的虚弱与顺从,但在无人察觉的暗处,对体内那缕秩序之力的锤炼从未停止。
他不再追求力量的显性增长,而是专注于“质感”的提升——让它更加精纯,更加内敛,更加与自身灵魂契合,如同将生铁百炼成绕指柔钢。他隐隐感觉到,要想真正利用好妖姬这种诡异的依赖,自身对秩序之力的绝对掌控是关键。
同时,他也在不断试探着依赖的边界。他会有意无意地,在妖姬魔核波动较为明显时,流露出些许“不适”或“气息紊乱”,仿佛他体内的力量也受到了牵连。
这种表现,往往能引来妖姬更加频繁的注视,那目光中混杂着警惕、不耐,却又有一丝难以割舍的关切,源于对秩序之力的需求。
有时,当她实在被魔核反噬折磨得难以忍受时,甚至会主动靠近,虽不似上次那般直接抓住手腕,但也会停留在距离他较近的地方,似乎仅仅是这样,就能从他那若有若无散发的秩序气息中获得些许慰藉。
这种距离的拉近,为顾白提供了新的机会。他尝试着,在极近的距离下,更加隐蔽地运用“血迹读忆”的能力。目标不再是那些死物,而是……妖姬本身偶尔滴落在地的汗水、或者她不经意间蹭在物体上的极其微小的皮屑。这个过程风险极大,需要抓住电光石火的瞬间,且不能引起她任何警觉。
几次失败的尝试后,他终于在一次妖姬调息后擦拭额头汗水时,捕捉到了一滴甩落在地的汗珠。瞬间,一段极其模糊、却带着强烈情绪色彩的碎片涌入脑海:
……不再是关于阿白的记忆,而是一个更加久远的画面……一个看不清面容、气息强大疑似妖姬的母亲的女子正将年幼的、满脸恐惧的她推向一个散发着不祥光芒的与核心祭坛相似的祭坛,耳边回荡着冰冷而决绝的声音:“……记住……这是你的命……守护魔核……直至……”后面的话语被一阵剧烈的能量波动淹没,只剩下年幼妖姬眼中深不见底的绝望与无助……
这记忆碎片让顾白心头一震。原来,妖姬的痛苦根源,远比情爱更深,始于被迫继承魔核的童年,源于一种沉重的、无法摆脱的宿命感。这或许能解释她为何会对可能缓解痛苦的力量产生如此强烈的依赖。
然而,更重要的发现接踵而至。
或许是距离足够近,或许是妖姬因痛苦而心神失守,又或许是秩序之力的共鸣加深了某种连接,顾白在数次近距离接触中,竟能偶尔捕捉到一些更加清晰、却与阿白无关的记忆碎片:
…… 一个穿着天刑宗服饰、面容模糊但气质清冷,像苏婉清的女子,正将一枚散发着诡异黑气的丹药递给一个背影熟悉的像原身阿白的男子,声音带着蛊惑:“……服下它……你便能摆脱她的控制……获得自由……”
…… 妖姬愤怒地捏碎一枚传讯玉符,玉符中传出苏婉清冰冷的声音:“……妖姬,你困不住他多久的……人心,可比魔核更难掌控……”
…… 一段极其隐晦的意念,充满了算计与阴冷:……魔核反噬加剧之时……便是天刑宗收复魔域之机……那个替身……或可成为突破口……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如同散落的拼图,指向了一个惊人的事实:苏婉清并不仅仅是因为情爱或正邪对立而针对妖姬,她有着更深层、更庞大的阴谋!她似乎在刻意推动魔核的反噬,并将顾白这个“替身”也算计在内,视作某种“突破口”!
这个发现让顾白脊背发凉。他原本以为自己是困于妖姬的囚笼,现在看来,他更是身处一个更大的、由苏婉清编织的棋局之中!妖姬的疯狂与痛苦,魔核的失控,甚至他自己的存在,都可能只是对方计划中的一环!
危险感骤增,但同时也带来了新的视角。如果苏婉清是幕后黑手,那么妖姬在某种程度上,是否也是一个被算计的受害者?这种认知,让顾白对妖姬的恨意中,莫名地掺入了一丝极其复杂的、近乎同病相怜的情绪。
他需要更多关于苏婉清计划的信息!而获取这些信息最直接的途径,似乎就落在眼前这个记忆残缺、对他产生错位依赖的女人身上。
一天傍晚,妖姬的魔核再次出现剧烈波动,比以往更加凶猛。她甚至无法维持坐姿,痛苦地蜷缩在垫子上,指甲深深抠进地面,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鸣。青萝焦急地在一旁试图安抚,却毫无作用。
顾白知道,机会来了。这是一个风险极高,但回报也可能极大的时刻。
他缓缓站起身,在青萝警惕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向痛苦不堪的妖姬。他没有像上次那样等待命令,而是主动地、极其缓慢地蹲下身,伸出双手,轻轻握住了妖姬那双因用力而指节泛白、冰冷颤抖的手。
这个举动大胆至极!青萝几乎要惊呼出声,手已按在了剑柄上。
但出乎意料的是,当顾白的手握住妖姬时,她剧烈的颤抖竟然奇迹般地缓和了一丝。她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茫然又痛苦地看着他。
顾白没有说话,只是集中全部精神,开始主动地、有控制地引导体内的秩序之力,通过双手接触的地方,温和而持续地输入妖姬体内。这一次,他输出的力量比上次更多,也更平稳,如同涓涓细流,试图滋润那干涸暴烈的魔核。
同时,他放空自己的思绪,全力感知着通过契约和力量连接传递来的、妖姬此刻混乱的心神波动。他像是一个潜行的窃听者,在能量的河流中,小心翼翼地打捞着可能存在的记忆碎片和信息。
【……痛……好痛……】
【……这力量……舒服……】
【……苏……婉清……你……好狠……】
【……阵法……是那个阵法……】
断断续续的心声和画面闪过。顾白捕捉到了强烈的恨意指向苏婉清,以及一个模糊的、与某种阵法相关的记忆片段,那阵法似乎与加速魔核反噬有关!
就在他试图深入感知那阵法细节时,妖姬似乎因为痛苦得到缓解,意识恢复了一丝清明。她猛地意识到自己正被顾白握着手,还被输入了力量,眼中瞬间闪过羞怒、警惕和一丝慌乱。她用力想抽回手,却被顾白稍稍用力按住。
“魔主……”顾白适时地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凝神……引导这股力量……它会帮助您……”
他的话语仿佛带着魔力,配合着持续输入的秩序之力,让妖姬挣扎的力道渐渐减弱。她闭上眼睛,眉头紧锁,似乎真的在尝试按照顾白的话去做,引导那股外来的平和力量去抚平魔核的躁动。
一时间,残殿内出现了一种诡异的静谧。青萝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那个她视为心腹大患的替身,竟然在主动帮助陛下稳定魔核?而陛下……竟然接受了?
这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当妖姬的呼吸逐渐平稳,魔核的波动也明显减弱后,顾白才缓缓松开了手,脸色显得更加“苍白”和“疲惫”,仿佛消耗巨大。
妖姬睁开眼睛,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有审视,有困惑,有一丝残留的依赖,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难以解读的情绪。她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青萝和顾白都退下。
顾白依言退回到自己的角落,心中却如明镜一般。刚才的接触,他不仅暂时缓解了妖姬的痛苦,加深了她对自己的依赖,更重要的是,他确认了苏婉清的阴谋,并获取了关于那个加速魔核反噬的阵法的关键线索!
虽然记忆碎片依旧模糊,但方向已经指明。苏婉清,才是这一切混乱的根源之一。而妖姬,这个他曾经恨之入骨的女人,在记忆残缺之后,似乎显露出了更加真实、也更加脆弱的一面。
他与她之间,这种建立在力量共鸣和记忆废墟上的诡异共生关系,阴影愈发浓重。而在这阴影之下,顾白看到了更复杂的棋局,也找到了新的、或许能打破僵局的落子点。
下一步,他需要想办法,弄清楚那个阵法的具体信息,以及苏婉清的全盘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