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妻托梦,夺帅印于千里之外。”
这件充满传奇色彩的朝堂异闻,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朝野内外。
而渐渐地,苏念这位莞贵妃在众人眼中的形象,也变得愈发神秘莫测。她不再仅仅是元后的替身,更像是元后在人间的执政官,一个能与天沟通预知祸福的国之圣女。
玄启对她的依赖和信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他甚至在碎玉宫里专门为她辟了一间静室,里面供奉着元后的牌位。他时常会来这里,名为祭拜亡妻,实则是想通过苏念与那个他日思夜想的灵魂进行跨越阴阳的对话。
苏念利用这种便利,开始不动声色地影响玄启的决策。
今天,她“被元后附体”,建议玄启提拔某个出身寒门但忠心耿耿的将领,去接管平西王留下的兵权。
明天,她又“转达”元后的担忧,指出某位与皇后沾亲带故的朝中大员有贪腐之嫌,应立刻彻查。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为玄启的统治扫清障碍。 玄启对她的神力深信不疑,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景仁宫里,皇后傅瑶听着心腹太监传回来的消息,气得浑身发抖。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她精心布局,步步为营,想用“故衣置苏念于死地,结果却反倒为对方封了神。 她联合祺贵人,想用前朝的权势来压制后宫,结果却被一个荒诞的托梦打败。
她发现,只要元后这个符号存在一天,她就永远不可能斗得过苏念。
苏念已经不是在跟她斗,而是在用她那个死去的姐姐在跟她斗!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既然无法用“人”的手段来战胜她,那就只能用“神”的方式,来将她打回原形!
皇后傅瑶的眼中,闪过一丝最后的疯狂。
她从宫外请来了一位号称能通天彻地,降妖除魔的得道高人,昆仑派的玄阳子国师。
皇后以“后宫妖邪作祟,阴气不宁,恐有损国祚”为由,说服了本就对此事心有疑虑的太后,并得到了玄启的默许。
一场声势浩大的祈福驱邪大法事在太庙隆重举行。
皇后要当着满朝文武皇室宗亲的面,请国师亲自出手验一验这位莞贵妃,到底是“元后显灵”,还是“妖孽附体”!
她坚信,在真正的玄门高人面前,苏念的一切装神弄鬼都将无所遁形!
法事当天,太庙内外戒备森严。
玄启、太后、皇后以及所有在京的王公大臣悉数到场。苏念作为焦点人物,自然也被请到了现场。
只见玄阳子国师身穿八卦道袍,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在祭坛上踏着玄奥的步法。香烟缭绕,符纸自燃,整个场面庄严肃穆,充满了神秘的压迫感。
一番繁复的仪式过后,玄阳子猛地睁开眼,目光如电,直射向站在下方的苏念。
“大胆妖孽!”他声如洪钟,用桃木剑指着苏念,厉声喝道,“本座已查明,你根本不是元后显灵,而是山间的孤魂野鬼,窃据贵妃之身,意图霍乱宫闱!还不速速现出原形,更待何时!”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皇后傅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玄启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紧紧地盯着苏念,眼中充满了挣扎和怀疑。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苏念身上。
然而,苏念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她缓缓地抬起头,目光越过所有人,直接落在了高台之上那个身穿皇后朝服的女人身上。
她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莞贵妃的温婉,也不是方才的平静。 充满了悲伤怨恨,又带着一丝怜悯。
她没有理会国师的呵斥,而是朝着皇后的方向,幽幽地一步步地走了过去。
“妹妹……”
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道阴风,吹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我的好妹妹……”
皇后傅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你……你想干什么?”她色厉内荏地喝道。
苏念没有停下脚步,她一边走,一边用那种只有她们姐妹俩才懂的闺中密话语气,继续说道:
“我记得我出嫁前,你拉着我的手哭着说,姐姐你此去一入宫门深似海,以后再也没人能保护我了……”
“我记得我怀上第一个孩子时,你送来了那盆凝露草笑着说,姐姐你最爱这清雅的花,愿它能伴你十月怀胎,岁岁平安……”
“我还记得我难产那日,血流不止,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是你端着一碗你亲手熬的杏仁露,来到我的床前,对我说,姐姐,喝了它,你和孩子,就都不会再痛苦了……”
苏念每说一句,皇后傅瑶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这些话,这些场景,是她埋藏在内心最深处,最黑暗,最不可能为任何外人所知的秘密!
是她亲手杀死自己姐姐和外甥的罪证!
“你到底是谁?你不是萧明月!你究竟是谁!”皇后彻底崩溃了,她惊恐地向后退去,凤冠步摇掉了一地。
“我是谁?”苏念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悲凉的笑容,“妹妹,我是那个被你亲手害死,却到死都还把你当成最亲的妹妹的姐姐啊……”
“不!不是我!不是我害的你!”
在极致的恐惧和精神冲击下,皇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她以为真的是她姐姐的冤魂,从地府爬回来向她索命了!
她猛地跪倒在地,对着空气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
“姐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嫉妒你!我不该恨你抢走了皇上!我不该在你的安神汤里动手脚!更不该在你生产那日在你的杏仁露里毒药!我错了!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
她语无伦次地,当着满朝文武,当着皇帝和太后,当着天下人的面,将自己当年是如何毒害亲姐谋杀皇嗣的全部罪行,一字不漏地亲口全部招了出来!
整个太庙死寂一片。
玄启呆呆地站在那里,他听着皇后那颠三倒四的口头“罪己诏”,又看了看眼前的苏念,大脑一片空白。
他深爱了半生的白月光,他为之痛苦为之追忆了半生的挚爱。
竟然是死于他他一直信任着的现任妻子的毒手!
而他,像一个傻子,一个天底下最愚蠢的傻子,被这个毒妇蒙蔽了整整十年!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玄启口中喷出,染红了他身前的龙袍。
他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彻底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