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事的人走后,祁同伟的目光这才转向警戒线内。
高启强、唐小龙、唐小虎三人被出警的干警们控制着。
脸上写满了后怕、茫然和一种被巨大阴谋砸中的惊恐。
尤其是高启强!
他看着远去的救护车和徐江的背影,再联想到刚才徐江那歇斯底里的咆哮和“徐雷”这个名字。
一个可怕的真相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浑身冰凉!
他们一开始要去“教训”的、刚刚救下的那个愣头青…竟然是京海地下皇帝徐江的亲儿子?!
而他们,显然是被人当成了借刀杀人的那把“刀”!
最近祁同伟推荐他的《孙子兵法》,他可没有白看。
顿时一股寒意,瞬间从他脚底——直冲头顶!
祁同伟的目光在高启强惨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深邃复杂,有审视,有疑问,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他转向曹闯,见曹闯同样脸色铁青地点了点头。
于是转过身来,声音又恢复了命令式的冷硬:
“把在场所有相关人员,全部带回支队!”
“分开羁押,单独审讯!”
“是!政委!”
李响、张彪等人,赶忙立正应道。
很快,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再次拷住了高启强的手腕。
他没有挣扎,只是深深地、带着无尽悔恨和后怕地看了一眼祁同伟,然后被两名刑警押上了警车。
唐小龙和唐小虎更是吓得腿软,几乎是被拖上去的。
……
警笛再次鸣响,载着一个卖鱼佬和两个烂仔混混兄弟,驶离了这片弥漫着鱼腥、泥泞和阴谋气息的野鸭湖。
湖面在正午的阳光下依旧泛着油腻的光。
冷冷注视着人间的一切算计与无常。
……
京海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审讯室——
依旧是冰冷的白炽灯,依旧是光秃秃的冰凉的审讯椅。
依旧是单向透视玻璃,反射着模糊的人影。
祁同伟这个政委,没有坐在单向玻璃后面的监控室,而是亲自坐在了高启强对面的审讯桌后。
支队长曹闯,更是亲自坐在他旁边,负责记录。
张彪和李响,则分别被安排去了,负责审讯唐小龙和唐小虎兄弟俩。
“姓名。”
“高启强。”
“年龄。”
“35岁。”
例行公事的开场后,审讯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祁同伟看着对面这个头发还半干、衣服上泥渍斑斑。
眼神里交织着疲惫、恐惧和一丝倔强的旧厂街鱼贩,心中五味杂陈。
实话实说,他很欣赏高启强骨子里的义气和关键时刻救人的良知。
但,也愤怒于他再次卷入这种危险的灰色地带!
“说说吧,今天中午,野鸭湖废弃鱼塘,到底怎么回事?”
“你,唐小龙,唐小虎!”
“你们三个,为什么会出现在徐雷电鱼的地方?”
祁同伟的声音很平静,字里行间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高启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中有些紧张。
自己这也算~二进宫了吧?
但他知道,在祁同伟面前,任何谎言都是徒劳且愚蠢的。
于是乎——他选择了坦白!
从唐家兄弟带来那个“要账”的消息开始,再到他们如何被五万块冲昏头脑。
之后如何自以为徐雷,只是个外地愣头青。
再然后自己三人,是如何赶到现场,又恰好发现徐雷触电。
最后就是自己如何鬼使神差,或者说良知驱使下,进行救人。
整个过程,事无巨细,更没有任何隐瞒。
“…同伟…我…”
“高启强!”
“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
“工作的时候——称职务!”
“好…好的,祁政委…”
“我…我真的不知道,他是徐江的儿子!”
“要是知道,打死我也不敢去啊!”
高启强的声音带着哭腔,是后怕,更是委屈。
“我们原本就是想…就是想赚那五万块钱。”
“有了那笔钱,就够帮阿盛,把那个小灵通店开起来,但我真的没想害人!”
“我看到他掉水里,那电线还滋滋响…我就想着…得救人!”
“我…我不能看着他死啊!”
高启强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祁同伟,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祈求对方相信他这份在污泥里挣扎出来、却还未完全泯灭的良知。
祁同伟静静地听着,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
高启强的叙述,与唐小龙、唐小虎在隔壁审讯室(通过耳机同步监听)传来的供词基本吻合,细节也大多对得上。
嗯…怎么说呢。
动机单纯,虽然愚蠢且涉险。
过程意外,但救人行为确凿无疑。
这让他心中那块沉甸甸的大石,稍微落下了一些。
至少,高启强没有主动卷入谋杀徐雷的阴谋。
甚至在关键时刻,做出了远超普通人的勇敢选择。
“那五万块酬劳的‘风’,是谁放的?”
“债主是谁?”
“知道吗?”
祁同伟追问关键。
高启强闻言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小龙说是从旧厂街风楼的老六那里听来的。”
“哦…风楼就是我们旧厂街那边…打听消息和各种传言的地方。”
“至于那个老六,也是听别人传的…只说是个有头脸的债主,不方便出面…”
“但对方具体是谁,没人知道。”
祁同伟和曹闯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了然。
典型的“白手套”手法!
不留痕迹,指向不明。
但这背后是谁在操纵,答案几乎呼之欲出了!
——白江波!
只有他,有动机,也有能力,设下这样一个借刀杀人、一石二鸟的毒计!
利用不知情的底层混混,去动徐江的逆鳞。
因为无论结果徐雷是死是活,徐江的滔天怒火都会烧向“讨债人”。
而他白江波,则稳坐钓鱼台!
说起来,这件事…似乎和自己还有点关系。
毕竟是自己先放出风去,让白江波和徐江狗咬狗的。
不过,这不重要!
只要见效,就可以了。
“高启强!”
祁同伟的声音严肃起来,带着身为执法者的严厉。
“你很幸运!”
“第一是徐雷没死!”
“第二,是他当着徐江的面,亲口承认是你救了他!”
“否则!”
“一旦徐雷今天出了啥意外,甚至于…死了。”
“那今天就算你有八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徐江会把你生吞活剥!”
“拆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高启强浑身一颤,低下头:“我…我知道错了。”
“祁政委…是我给您添麻烦了…”
“不是给我添麻烦!”
祁同伟猛地提高声音,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是给你自己惹来了杀身之祸!”
“给阿盛、小兰、小琴和小凤,都惹来了灭顶之灾!”
“你以为徐江是什么善男信女?”
“今天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
“要不是徐雷那句话!”
“你现在就是一具尸体!”
“唐小龙唐小虎也一样!”
闻言,高启强的头垂得更低了,肩膀也在微微发抖。
祁同伟看着他这副样子,严厉的语气稍稍放缓,但话语的分量却更重。
“强哥!”
“还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什么?”
“做人做事,要走正道!要动脑子!”
“天上不会掉馅饼!”
“那五万块那么容易拿?”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有鬼!”
“这次是你命大,加上你最后关头那点没丢干净的良心救了你!”
“下次呢?”
“下次你还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你还能指望,徐江的儿子——再被你救一次吗?!”
“或者说,即便再救一次,就还能保证像今天一样,救活吗?”
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高启强的心上。
让他羞愧得无地自容。
“想赚钱,想帮阿盛开店,这没错!”
“但路子得正!”
祁同伟盯着他,肃声道:“靠这种歪门邪道,靠刀口舔血?”
“就算一时得手,最终也只会害人害己,万劫不复!”
“你好好想想吧!”
祁同伟站起身,走到高启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记住今天的教训!”
“当然,也得记住——你今天救人的举动!”
“前者让你清醒!”
“后者,证明你高启强骨子里还没烂透!”
“别把那点好不容易保住的东西,再弄丢了!”
随后转头对曹闯道:“曹哥,劳驾您给他们做完整笔录,签字画押。”
“唐小龙唐小虎那边,我就不出手了。”
“我要是亲自出手,估计能吓死他们!”
“即便吓不死,最少也吓丢半条命。”
“让张彪和李响,好好敲打敲打他们。”
“让他们明白!”
“什么叫——‘祸从口出’!”
“什么叫——‘利令智昏’!”
“什么叫——猪脑子!!!”
“然后按治安条例,口头教育,罚款之后,再放人!”
“好的,政委,你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了!”曹闯应道。
祁同伟最后看了一眼高启强,语气也缓和下来。
“回去以后,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
“今天晚上下了班,我去你家吃饭。”
说罢,祁同伟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审讯室。
高启强猛地抬起头,看着祁同伟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眼圈瞬间红了。
那句“晚上去你家吃饭”,像一道温暖的阳光,穿透了他心中冰冷的恐惧和无尽的懊悔。
他知道,祁同伟这一次,依旧没有放弃他,还在给他机会。
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和情义,依旧让他喉咙发堵。
只能用力地点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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