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县衙,已是天光大亮。吴文顾不上休息,立刻将鬼市所见详细禀报赵雄,并重点提到了林小乙指出的那几个可疑摊位和人物特征,尤其是那个卖铜壶的短褂汉子,以及市场里几个形迹可疑、似在望风的人。
“西北角,短褂,右眉上有道疤…”赵雄听着吴文的描述,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划动,目光锐利。他转向一旁正在整理记录的林小乙,“小乙,你记得那人的具体模样吗?若能画下来最好。”
林小乙早有准备,他之前就凭借记忆,用炭笔在废纸上简单勾勒了几个关键人物的体貌特征。他连忙将那张纸呈上,虽然画工稚嫩,但人物特点抓得很准,尤其是眉疤和几个望风者的基本体态。
赵雄看着画像,眼中赞赏之色更浓。他唤来一个负责与外线眼钱对接的老衙役,将画像递过去:“老周,看看,认识这几个家伙吗?特别是眉上有疤这个。”
老周仔细端详片刻,猛地一拍脑袋:“头儿!这小子画得挺像!这疤痢眼,绰号叫‘泥鳅’,是鬼市里的一个老油子,专干些牵线搭桥、销赃跑腿的勾当,滑不溜手,但算不上什么大人物,就是个中间人。”
“泥鳅…”赵雄沉吟道,“找到他,或许就能摸到上线。”
郑龙在一旁抱着膀子,哼道:“既然认出来了,直接抓回来审就是了!谅他也不敢不说!”
吴文摇头:“郑兄,不可。鬼市有鬼市的规矩,我们若直接抓了‘泥鳅’,必然打草惊蛇。他的上线很可能立刻切断联系,隐匿起来,我们再想找就难了。”
赵雄点头同意吴文的看法:“打草惊蛇确是大忌。我们需要一个办法,既能接近‘泥鳅’,又不引起他和他背后势力的怀疑。”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再次集中到林小乙身上。昨日他扮演落魄侄子的急智,给大家留下了深刻印象。
林小乙感受到目光,心脏怦怦直跳,他知道,更危险的任务可能要来了。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刻意表现的紧张和跃跃欲试,小声道:“头儿…吴大哥…既然那‘泥鳅’是个中间人,认钱不认人…能不能…能不能由我再去试试?就装作…装作偷了家里东西的败家子,急着换钱去赌…”
这个提议比昨日更加大胆,意味着林小乙要独自(或有限保护下)去面对一个狡猾的市井之徒。郑龙第一个反对:“不行!太冒险了!‘泥鳅’那种老油条,你这小子几句话就得露馅!万一被他识破,后果不堪设想!”
吴文这次却没有立刻反对,他沉吟道:“小乙年纪小,扮作败家子确实比我们这些人更像。而且他记性好,观察力强,或许能随机应变。只是…安全必须保证。”
赵雄盯着林小乙,目光如炬,仿佛要衡量他究竟有多少斤两。半晌,他缓缓开口,一锤定音:“风险是有,但此计可行。不过,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他看向吴文:“吴文,你扮作远处观望的‘长辈’,不直接参与交易,但必须在附近,确保能随时接应。郑龙,你带几个人,扮作赶早市的乡民,分散在鬼市外围策应,一旦有变,立刻控制局面。”
最后,他重重拍了拍林小乙的肩膀,语气凝重:“小乙,这次不同昨日,你要直接与目标周旋。记住,你的任务不是抓人,是取得信任,摸清他的上线和窝点。安全第一,见机行事,一旦感觉不对,立刻撤回来,我们有的是办法!”
“是!头儿!我明白!”林小乙挺直了瘦弱的胸膛,感到一股沉重的责任压了下来,但也有一股热流在胸腔涌动。这是信任,也是考验。
第二天凌晨,鬼市依旧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悄然运行。林小乙换上了一身略显光鲜但有些褶皱的绸缎衣服,脸上带着几分故作镇定的慌张,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装有几件普通银饰和那件做了暗记的仿古玉器的小布袋,独自一人走进了鬼市。吴文则远远跟在后面,隐在一处残碑的阴影里。郑龙的人手,也早已按照计划就位。
林小乙的心跳得厉害,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着“泥鳅”的样貌和活动区域,慢慢靠了过去。一场危险的“顺藤摸瓜”,正式开始了。他就像一枚被投入暗流的棋子,胜负成败,关乎整个案件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