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熟人局,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
谢澜喊了声安宁王:“见过父王。”
安宁王应了声之后,谢澜才将目光再度放回到煜高宗身上。
“澜儿,听说你有急事要进宫见朕?”
“回陛下,微臣确实有急事,陛下请看。”
将怀中的文书双手奉上,煜高宗给了音公公眼神,音公公从台阶上下来,双手捧过,最后放在煜高宗的案桌上。
“北域军军需请求?”,煜高宗不明白,这文书有什么问题,值得谢澜这么急急忙忙进宫?
“不错,正是北域军军需请求,微臣先前军需核算时,已经核定完数目,按照北域军上报士兵数等,军需没有问题,但却偏偏又有了军需需求文书来。”
若是寻常大臣,煜高宗怕不是要怀疑是不是做事不利。
但对谢澜,他是信任这个人的,从先前的许多事情就能清楚知道,这是个可用之臣,刨除他是星宸夫君,煜高宗也会高看他一眼。
见煜高宗没有变脸色,怀疑自己办事不利。
他继续输出:“陛下,微臣翻阅北域军多年文书,发现北域军在安宁王回封都的次年,便连年请求军需,在柳云山掌管太府寺的时候,虽然被卡军需,但上书频率也变大,每年度也还是有所补充。”
被谢澜这么一总结,煜高宗和安宁王也皱起眉头。
对于北域军,他们天然多一份信任,所以很多军需要求,若是符合实情,他们便也就松手。
并未去查这些补充军需文书的频率和次数。
“北域军确实相比其他边境的军队更缺军需,想来也是北境条件恶劣,加之时不时敌袭侵扰,想来耗费军需过大。”
煜高宗不想怀疑北域军内部有问题,若是怀疑,岂不是对不住郑老将军。
这位老将军在边关兢兢业业半载,一生都奉献给了大煜。
且先前他们也查过北域军军需情况,也没有发现问题,这还是几年之前,文衍生一派提出的怀疑,当时还是柳云山在任时。
“陛下,北境虽然比其它地方乱,也时不时会爆发战争,但先前军需微臣已经考虑过这些特殊情况。”
“这……”,煜高宗的眼神看向安宁王,他们两人对北域军一向信任,现今谢澜所讲确实也颇为有道理。
“澜儿,那你想如何?”
安宁王沉着声追问,他显然明白,那个站在大殿内的青年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在煜高宗鼓励的眼神中,谢澜说出了他的想法:“陛下,微臣以为,应当再次彻查北域军军需不足一事。”
“你可有把握?”,煜高宗语气带着威严,再次彻查,若是谢澜情况判断不实,那便伤到北境军将领的心。
当初彻查还能说是因为文衍生一派施压,他们不得已而为之,虽说当时也有故意抬手,最终调查由他们的人负责。
但也算师出有名,反倒让北域军同他们关系更为紧密。
谢澜脑中疯狂摇摆,最终还是坚定自己的判断,若是自己判断失误那是再好不过。
他也不希望军需这么重要的事情,是被有心人昧下!
“陛下,微臣不敢说有把握,但微臣坚持自己的看法,军需需要彻查,当然,为避免北域军寒心,微臣愿意以身上的这身官服做抵。”
这话一出,煜高宗和安宁王纷纷露出不赞同,他们确实想要再度师出有名,但却不是让谢澜抗下。
安宁王有心要说什么,但话到嘴边没开口,这是谢澜自己的选择,他无权置喙。
倒是煜高宗作为帝王,有资格出声。
他板着脸认真道:“谢澜,不要说这些玩笑话!”
“陛下,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此话乃是微臣思量再三,做出的选择,既然是微臣怀疑,微臣提出,后果自然由微臣担着,若北域军军需无任何问题,微臣愿辞去官职,当作给北域的交代。”
谢澜这话确实也是肺腑之言,他并未有丝毫的退缩,也没有顺着煜高宗给的台阶下。
“谢澜,你可知道,辞官之后,再无入朝为官的可能?”
大煜的律法规定,一旦辞官无二次入朝可能,先前没有特例,先后有没有,以目前大煜来说,也是没有的。
谢澜抱着拳,重重鞠躬,开口掷地有声:“回陛下,微臣知道。”
安宁王静静看着,并未出声,一切端看煜高宗的决议。
过了约莫半盏茶时间,前头才发出声音道:“先起来吧,你的请求朕应允了,既然是你主张彻查,那便由你前往北境一趟。”
这是煜高宗思量过后给的结果,谢澜面色不改,无喜无悲,应下了差事。
离宫的时候,他是同安宁王一起的,具体出发的时间已经定下,在三天之后,这三天里,他可以查查太府寺出库情况。
既然要查,便要各个环节再查一遍。
谢澜到时候出发,并非以钦差的名义出发,煜高宗心中已经决议好一起行动的人选,只是名单还未下,谢澜目前也不太清楚。
“澜儿,这次北境一行,可能又要去许久,顺利的话月余,不顺利的话更久,你回去同宸儿好好说说。”
安宁王在马车上叹息一声后,出声,谢澜本以为是他对自己提出的事儿感到不满,但其实不是。
反倒是提醒他同煜星宸好好沟通,这是一个父亲惦记着小辈的舐犊情深。
“父王,孩儿知道,孩儿会同星宸好好说。”
谢澜说罢,看着安宁王有些欲言又止,在斟酌着要不要问出口。
“有话就说,咱们之间不兴那些个规矩。”
“是,父王,孩儿想知道,方才在皇叔面前,您为何没拦着孩儿?”
对面的人轻笑出声,两人双眼对上,谢澜能从里头看出慈爱,虽然他们相处才一年,关系也只是靠着煜星宸这一条线维持,但谢澜就是知道,安宁王对他,带着家人般的看重。
“你有你自己的选择,只要不是作奸犯科,父王有什么好不支持的,只有试过才知道是不是,左右有父王我给你兜底。”
这是头一次一个长辈这么跟谢澜说过,他的心里有股暖流,从心脏发出,没有终点,这股暖流让谢澜在这冬日里头都觉着宛若泡在温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