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光阴,在流火礁死寂而压抑的氛围中转瞬即逝。
当星域深处那永恒肆虐的“星涡乱流”如期呈现出短暂的衰减周期时,摇光长老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营地中央。
他依旧是一袭蓝袍,面容模糊,只是手中多了一柄非金非木、表面流淌着混沌星辉的古老罗盘。
“时机已至,出发。”没有多余的言语,摇光长老目光扫过整装待发的五人,率先化作一道淡蓝色的流光,投向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陨星墟深处。
天枢紧随其后,赤阳、玄冥、土行者亦各展神通,化作不同颜色的遁光跟上。
向之礼不敢怠慢,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施展新领悟的太乙遁法,如同一缕融入阴影的暗金丝线,悄无声息地缀在队伍末尾。
一踏入陨星墟的范围,周遭景象骤变。
仿佛从清澈的水面一头扎进了浑浊的泥潭。
视线严重受阻,神识探查范围被压缩到不足百里,并且如同陷入粘稠的胶质,变得晦涩艰难。
四面八方都是漂浮的、大小不一的星辰碎片,有些大如山脉,有些细如尘埃,以混乱的轨迹互相碰撞、碾磨,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
更危险的是那些无处不在、细如发丝却锋利无匹的空间裂缝,它们如同隐形的毒蛇,在破碎的虚空中游弋,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其切割。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星辰寂灭气息与混乱的法则波动,金、木、水、火、土、风、雷乃至稀薄的时间、空间法则碎片杂乱地交织、冲突,形成一片光怪陆离、却又致命无比的绝域。
即便是太乙玉仙的护体仙光,在此地也如同风中残烛,需要时刻维持,消耗巨大。
摇光长老手持星辉罗盘,指针在混乱的磁场中微微震颤,却始终坚定地指向某个方向。
他带领着队伍,如同在雷区中穿行,时而急速绕过巨大的碎片群,时而凝滞不动,等待密集的空间裂缝流过去,时而又需强行击碎无法避开的障碍。
“左前方三千里,有‘法则潮汐’涌动,绕行。”摇光长老平静的声音在众人神识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队伍立刻转向。
果然,片刻之后,原本他们预定路线的区域,虚空如同沸水般翻滚起来,各色法则光芒疯狂对冲、湮灭,形成一片毁灭性的能量沼泽。
向之礼一边跟随,一边全力运转《淬神诀》,将神识凝聚成丝,小心翼翼地在队伍周边数十里范围内扫描。
他新晋太乙,神识虽不及天枢等人浑厚,但在凝练与敏锐上,凭借大道金页的底蕴和道种残片的滋养,未必逊色。
他能提前感知到一些极其细微的空间褶皱和隐晦的能量乱流,数次在队伍即将触碰危险前,以神念悄然提醒侧前方的土行者。
那矮小的土行者总是回头对他憨厚一笑,随即不动声色地引导队伍微调方向。
几次之后,天枢冰冷的目光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对向之礼这个“新人”稍稍改观。
行约半日,前方出现了一片极其广阔的、色彩斑斓的雾气区域。
这雾气并非水汽,而是由无数种属性的破碎法则微粒混合着星辰尘埃凝聚而成,神识探入其中,如同石沉大海,连摇光长老手中的罗盘指针都开始剧烈摇摆起来。
“是‘万法迷瘴’。”摇光长老停下遁光,语气微凝,“此瘴能扭曲感知,混淆方向,其内更可能孕育着依靠吞噬法则碎片为生的‘墟灵’。穿行此地,需格外谨慎。”
“嘿嘿,让老夫先行探上一探。”土行者咧嘴一笑,身上土黄色光芒一闪,整个人如同融化一般,悄无声息地沉入了下方一块巨大的星辰碎片之中,气息瞬间与那片死寂的岩石融为一体,难以察觉。
众人耐心等待。
约莫一炷香后,土行者的神念传回:“迷瘴厚度约八百里,内部确有墟灵活动,数量不明,但有一条相对稳定的‘贫瘠带’,法则冲突较弱,可供穿行。路线已标记。”
随着他神念传来,一道极其隐晦的、由土系元力构成的无形路径,出现在众人感知中。
“走!”摇光长老毫不犹豫,率先沿着那条路径冲入迷瘴。
一入迷瘴,视线彻底被剥夺,四周是翻滚不息的彩色雾气,耳边充斥着法则微粒碰撞产生的、直透神魂的诡异嘶鸣。
众人只能紧紧跟随前方之人的气息,沿着土行者标记的路径艰难前行。
向之礼将神识收缩到周身十丈,全力感知。
在这片混乱之地,他那融合了道种残片的金系感知,似乎对同属“锐金”范畴的法则异常敏感。
他隐隐感觉到,在迷瘴深处,有几股极其隐晦、却带着锋锐特性的能量在游弋。
“小心右侧,有东西靠近!”向之礼猛地传音提醒。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右侧翻滚的彩色雾气中,猛地扑出三道半透明、形如扭曲剑刃、周身闪烁着杂乱符文的光芒虚影——正是墟灵!
它们没有实体,完全由破碎的锐金法则碎片构成,散发着撕裂一切的疯狂意念,速度快得惊人,直取队伍中段的玄冥仙子!
玄冥仙子清冷的脸上寒意更盛,素手轻扬,一道冰蓝色的“玄冥真罡”瞬间凝聚成壁,挡在身前。
“嗤嗤嗤!”
三道剑刃墟灵撞击在冰壁之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切割声,冰屑纷飞,竟一时间僵持不下!
这些墟灵的攻击,蕴含着破碎的法则之力,极难防御!
赤阳道人冷哼一声,正要出手相助,向之礼却已抢先一步!
他并未施展大威力神通,而是双目之中暗金光芒一闪,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金色道纹流转!
他将自身对锐金法则的极致理解凝聚于双眼,施展出类似“灵目神通”的技巧——暂命名为“洞虚金眸”!
在金眸的视野中,那三道剑刃墟灵不再是模糊的能量体,而是由无数断裂、扭曲的金色法则丝线胡乱纠缠而成!
其核心处,各有一个相对明亮、却极不稳定的能量节点,正是其力量源泉与致命弱点!
“破!”
向之礼低喝一声,并指如剑,三道凝练到极致、细若牛毛的暗金毫光自指尖射出,并非攻向墟灵整体,而是精准无比地,如同手术刀般,点向那三个隐藏极深的能量节点!
“噗!噗!噗!”
三声微不可察的轻响。
那三道正疯狂攻击冰壁的剑刃墟灵,如同被刺破的气泡,猛地一滞,随即发出无声的哀鸣,构成身体的法则丝线瞬间崩解,重新化为杂乱的彩色光点,融入了周围的迷瘴之中。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甚至没有引起太大的能量波动。
玄冥仙子微微一怔,冰壁前的压力骤然消失。
她回头看了向之礼一眼,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微微颔首示意。
赤阳道人准备拍出的火焰手掌僵在半空,看向向之礼的目光少了几分之前的轻视,多了几分审视。
天枢冰冷的眼神中也掠过一丝异色。
“金道友好精妙的掌控力。”土行者不知何时已从下方岩石中冒出半个身子,憨笑着赞道。
向之礼面色平静,拱手道:“侥幸窥得一丝破绽,此地墟灵似与金系法则碎片关联颇深。”
摇光长老模糊的面容朝向向之礼,似乎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淡淡道:“继续前进。”
队伍再次沉默前行,只是气氛悄然发生了一丝变化。
向之礼凭借方才精准的一击,初步在这支临时队伍中,证明了自己并非累赘。
他心中并无得意,反而更加警惕。
方才动用“洞虚金眸”,虽效果显着,但对神识消耗不小。
而且,他能感觉到,在这片迷瘴的更深处,似乎有更加庞大、更加危险的气息在潜伏着。
陨星墟的凶险,方才初露峥嵘。
真正的考验,恐怕还在后头。
他收敛心神,一边跟随队伍,一边继续以金眸小心探查四周,不敢有丝毫松懈。
迷瘴翻滚,前路未知。
星痕小队如同五叶扁舟,在这片法则的死亡之海中,艰难却坚定地向着目标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