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的空气,因为那个不请自来的男人,而变得比真空还要压抑。
洛清浅的内心,此刻正有一万句吐槽刷屏而过。
‘搞什么?’
‘甲方爸爸亲自下场监工?’
‘不知道空降的领导,是项目推进的最大阻力吗?’
‘我辛辛苦苦搭建的“远程收钱摸鱼”的美好商业模式,就这么被你给破坏了?’
她抬起手,往下压了压。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疯人院”所有成员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点。
“都把家伙收一收。”
洛清浅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帝国第三军团的副指挥官,而是一个走错了片场的路人。
“吓到客户,你们赔得起吗?”
夏琳等人面面相觑,虽然不解,但还是缓缓放下了武器。
凌星渊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他修长的身影,在身后那不断膨胀、发出阵阵轰鸣的怪物衬托下,显得格外孤高而挺拔。
他深邃的黑眸,穿过十几米的距离,只落在洛清浅一个人身上。
“最终方案的最后一步,涉及你的核心能力。”
他开口了,声音平稳而低沉,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数据无法完全模拟。”
“我需要亲眼确认。”
洛清浅听明白了。
说白了,就是不放心。
不放心她这个乙方的技术,非要亲自在旁边看着,才觉得钱花得值。
“凌副指挥官。”
洛清浅抱起双臂,极光色的眼瞳里,光彩流转。
“您的出现,是一个极其不稳定的变量。”
“它会让我方项目团队的人身安全风险评估等级,直接从‘高危’,跃升到‘随时可能团灭’的级别。”
“这会严重影响我方首席技术官的心理健康和操作稳定性。”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
“当然,如果您执意要留在现场,也不是不行。”
“毕竟,客户就是上帝。”
“但是,根据星际商业合作准则,由此产生的额外风险,以及为对冲风险而产生的安保成本,需要由甲方您,一力承担。”
山谷里,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苏小暖的小脑袋瓜完全无法理解,洛清浅是怎么能面不改色地跟这样的大人物,讨价还价的。
夏琳的眉心跳了跳。
她觉得,自己过去十几年在贵族学院学到的所有社交礼仪和权势规则,在洛清浅面前,都成了一堆废纸。
“可以。”
凌星渊的回答,轻描淡写。
仿佛同意的不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勒索,而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下午茶邀约。
洛清浅内心那点被强行空降的郁闷,瞬间被“即将到账”的快乐给冲刷得一干二净。
‘不愧是执掌七条超空间航道的顶级大客户。’
‘这格局,这气度,这消费观,值得所有甲方学习。’
她脸上的职业化微笑,变得真诚了许多。
“既然凌副指挥官如此有诚意,那我方自然也要拿出专业的服务态度。”
她说着,慢条斯理地在个人终端上操作起来。
一份崭新的,带有“清浅宇宙建设集团”官方水印的报价单,在空中投影成型。
标题是:《关于客户亲临高危项目现场所产生的增值服务费用明细》。
夏琳和北宫玄等人,下意识地凑近了一点。
他们实在是好奇,在这种情况下,洛清浅到底能开出个什么价码。
只见屏幕上,一行行条目清晰地罗列出来:
【项目一:SSS级目标人物“凌星渊”专项贴身安保服务。】
【服务内容:由我方团队提供全方位、无死角的近身防御,确保目标在项目执行期间的绝对人身安全。】
【报价:50亿星币\/小时。】
【项目二:首席技术官“洛清浅”心理健康维护及精神损失补偿。】
【服务内容:因甲方意外介入,导致乙方核心技术人员产生巨大心理压力,需进行额外补偿以维持其最佳工作状态。】
【报价:30亿星币(一次性支付)。】
【项目三:不可抗力风险对冲基金。】
【服务内容:为应对因甲方存在而可能引发的,包括但不限于“敌方目标转移”、“能量场紊乱”、“空间法则冲突”等一系列不可预测风险。】
【报价:20亿星币(一次性支付)。】
【总计:100亿星币。】
【备注:本报价为预付款,服务时长不足一小时按一小时计算,超出部分另行结算。】
洛清浅将这份新鲜出炉的报价单,发送到了凌星渊的个人终端上。
“凌副指挥官,请您过目。”
“如果没有异议,请在一分钟内完成支付,我们的服务将即刻生效。”
她摆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
然而,凌星渊从头到尾,都没有低头看一眼那份详细的账单。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依旧只是平静地落在洛清浅的脸上。
仿佛她这个人,比那一百亿的数字,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山谷里,那头进化后的“地狱蠕虫”还在发出沉闷的咆哮。
它的体型已经比之前膨胀了近三分之一,无数金属触须正在疯狂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可在这片小小的防御护盾内,气氛却因为这场诡异的交易而凝固。
“报价我看过了。”
凌星渊终于开口。
洛清浅眉梢一挑,准备听他的下一步反应。
是还价?还是质疑?
“但我有一个问题。”
“你的命,也算进报价里吗?”
这个问题,像一颗精准制导的鱼雷,瞬间击中了洛清浅那正在飞速运转的商业大脑。
她愣住了。
她设想过无数种对方的反应,唯独没有这一种。
他没有问价钱为什么这么贵。
他没有问服务内容是否合理。
他问的是她的命。
山谷里,其他人也因为这句话而陷入了短暂的失神。
夏琳的眉头紧紧蹙起,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已经脱离了单纯的商业范畴。
伊芙琳那双空灵的蓝色眼瞳,在两人之间流转。
仿佛看到了两条截然不同,却又在强行交汇的命运线。
洛清浅的心脏,莫名地快跳了一拍。
她迅速压下了那点突如其来的异样感,重新掌控了对话的节奏。
“凌副指挥官,您说笑了。”
她极光色的眼瞳里,恢复了商人的精明。
“我的命,是执行‘最终净化协议’的必要成本,属于项目核心资产,不进行单独计价。”
“如果您对我的人身安全表示担忧,可以考虑追加一笔‘核心资产特殊保险’,价格好商量。”
她成功地,又把话题拉回了自己最熟悉的领域。
凌星渊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没有再追问。
他只是在自己的终端上,轻轻一点。
下一秒。
洛清浅的个人账户,收到了一条新的转账通知。
不是一百亿。
是两百亿。
附言只有两个字。
【保险。】
洛清浅看着那个数字,脸上的笑容,第一次有点挂不住。
‘这家伙……’
‘他是真的不懂商业规则,还是在用钱,表达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态度?’
‘这已经不是甲方爸爸了,这是移动的星际央行!’
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那头一直在疯狂膨胀的“地狱蠕虫”,动作猛地一顿。
它那由无数金属和血肉构成的庞大身躯,所有蠕动的组织都停止了。
紧接着,在它的躯体正中央,一颗巨大的,仿佛由纯粹的恶意和熵能构成的独眼,猛地睁开!
“嗡——!”
一股无形的,却又无比强大的精神冲击,瞬间锁定了整个山谷。
但它的目标,不是凌星渊。
也不是“疯人院”的任何一个成员。
而是洛清浅!
“小心!”
伊芙琳发出一声急促的警告,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作为SS级的星语者,她能最直观地感受到那股精神冲击的恐怖。
几乎是在伊芙琳出声的同一时间。
凌星渊的面前,空间如同镜面般,寸寸碎裂。
但那些碎片并没有消散,而是在他面前,重新组合成了一面由无数细小空间断面构成的,不规则的晶体护盾。
精神冲击轰击在护盾上。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
只有晶体护盾表面,泛起了一圈圈诡异的,仿佛墨汁滴入清水般的黑色波纹。
而凌星渊,站在护盾之后,身形纹丝不动。
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只是抬起眼,看向那只巨大的独眼,声音依旧平淡。
“看来,你的保险,生效了。”
话音未落,他伸出一根手指,对着那面布满黑色波纹的晶体护盾,轻轻一点。
“啵。”
一声轻响。
整面护盾,连同上面附着的精神冲击,瞬间向内坍塌、压缩。
最终,化作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的,不断扭曲旋转的黑色奇点。
凌星渊屈指一弹。
那个黑色奇点,以超越闪电的速度,逆向射了回去。
正中“地狱蠕虫”那颗巨大的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