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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如纱,尚未被初阳蒸透,陈默已经屹立在遗迹中央那道光柱之下。空气中漂浮着微凉的湿意,混合着泥土与铁锈的气息,也残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寒——那是昨夜黑袍人离去时留下的痕迹,像冰冷的蛛丝,黏附在鼻腔深处。

他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全部心神都聚焦在脚下。那里,淡金色的光芒正从虚无中汇聚,如同拥有生命的流沙,蜿蜒勾勒出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复杂的纹路。与此同时,那唯有他能听见的系统提示音,准时在他识海中轰然炸响:

“每月超级签到权限已激活,请宿主选择签到区域。”

指尖下意识地探入工装裤口袋,触碰到一小撮冰冷的灰烬——那是昨夜烧尽的预警符最后的残骸。焦黑粗糙的质感摩擦着皮肤,像一根淬毒的细针,不仅扎着掌心,更带来一种挥之不去的灼烫感,提醒着他潜藏的危机。

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疯狂闪回:玄铁宗遗迹层层叠叠、掩埋千年的秘密;医院催缴单上那串令人窒息的天文数字;母亲躺在病床上苍白却强撑笑意的脸;还有苏晚晴……她拆卸那危险玩意儿时,冻得通红、甚至有些僵硬的指尖。

所有这些沉重的负担,最终都在他眼前坍缩、凝聚,定格成那幅深深烙印在脑海中的机关总图影像,以及图中那个始终被迷雾笼罩、最为关键的坐标——“玄铁封印核心”。

没有丝毫犹豫。

“选这里。”他对着冰冷而稀薄的空气轻声说道,声音压得极低,却像绷紧到极致的弓弦,蕴含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和狠厉。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道原本只是在地面蜿蜒的金色光流骤然暴起,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又似一道炽热的闪电,精准地钻入他的眉心!

“呃!”陈默闷哼一声,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踉跄着倒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身旁一根冰冷粗糙的青铜立柱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识海之中,已在顷刻间天翻地覆。千万道狂暴的信息流毫无征兆地炸开,庞杂、古老、晦涩难懂。曾经费尽心力才解读出零星半点的《遗迹总纲》残页内容,此刻如同被投入滚水的坚冰,迅速消融、奔涌、重组!碎片化的知识被串联,被补完,一个惊人的真相在他面前豁然开朗——玄铁宗当年所做的,远不止隐藏机关那么简单!他们将最核心的修炼法诀、将调配整个遗迹资源的至高术法,悉数铭刻封存于此地,与那最终的封印核心融为一体!

他瞳孔剧烈收缩,心脏狂跳。视野里,那熟悉的半透明系统界面剧烈闪烁,随后焕然一新。最上方一行闪烁的金色大字无比夺目:每日签到次数x2!下方,一个全新的、散发着诱人微光的选项悄然出现——【自定义签到区域】。

巨大的惊喜如电流般窜过四肢百骸,却并未让他失控。一个早已验证过收益的地点瞬间浮现在脑海。

“踏云步。”他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这三个字,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低笑。指尖如飞,在那崭新的系统面板上快速点选了一个已被标记的地点——“脚手架区”。

那个他曾成功签到获得精妙轻身功法的地点,此刻在系统地图上正散发着独特的蓝色光晕,旁边还有系统的标注提示:高频能量残留点,签到收益稳定。

随着他的确认,蓝色光晕温柔地流转开来,系统那毫无感情的声音再次准时响起:“第二次签到完成。触发隐藏奖励机制。获得:机关润滑膏(极品)x1。说明:采地脉金精混合星辰砂所制,能有效修复高阶机关机械损耗,焕发核心动能。”

* * *

天光刚刚擦亮,工地上还是一片沉寂,只有远处早起的鸟儿发出零星的啼鸣。陈默借着晨曦的微光,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溜到了工地东侧那片荒废已久的区域。巨大的塔吊如同一个垂死的钢铁巨人,沉默地矗立在废墟之中,它的旋转轴早已被厚厚的红锈吞噬,绝望地卡死在大概四十五度角的位置,仿佛已经在此地凝固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他小心翼翼地拧开那个触手温润的白色小瓷瓶,一股奇异而沁人心脾的异香立刻弥漫开来。瓶中,淡金色的膏体如同活物般微微颤动。他用指尖剜取少许,轻轻涂抹在那锈死的巨大转轴之上。

“嗤——”

膏体接触金属的瞬间,竟腾起一股细密的白汽,伴随着极其轻微的、仿佛活物吮吸般的声响。那些坚硬如磐石的红锈,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软化,最终化为微不足道的粉末簌簌落下。

他耐心地涂抹了三圈,确保每一处锈蚀都被那神奇的金色膏体覆盖。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死死拽住那根冰冷沉重的操纵杆,全身肌肉绷紧,低吼一声,猛地向前推去!

“咔……嘎吱吱——”

一声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代表束缚被挣脱的轻响之后,是巨大钢铁结构久未运转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呻吟巨响。然而,这巨响在陈默耳中却宛如天籁——那卡死了整整三年的巨大塔吊铁臂,此刻正发出隆隆的轰鸣,极其缓慢,但却无比坚定地开始转动了!

“陈——默——!”

一声炸雷般的大嗓门猛地响起,瞬间惊飞了塔吊檐角上栖息的一群麻雀,扑棱棱地飞向灰白色的天空。

陈默抬头,看见身材敦实的张工头正叉着腰,像一尊铁塔般站在塔吊巨大的基座之下。他脸上那副标志性的反光墨镜,将清晨微弱的光线反射成冰冷危险的锐芒,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鹰,更像一把淬了剧毒、蓄势待发的飞刀,死死钉在陈默身上。

“这破玩意儿死了三年了!老子用了多少办法都没辙!你他娘的怎么弄的?”张工头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疑和审慎。他一边粗声粗气地问着,一边大步走上前,伸出粗壮的手指,摸向那刚刚恢复运转的关键转轴。指尖立刻沾上了些许尚未完全渗透的、残留的淡金色膏体。

他把手指凑到鼻尖下,用力地嗅了嗅,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这什么油?味儿这么怪?哪儿来的?”

陈默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脸上沾染的灰尘和油污,工装裤右边口袋里,那个小小的瓷瓶正硬邦邦地硌着他的大腿皮肤,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和隐秘的紧张。他脸上迅速堆起平日里那种憨厚甚至有点木讷的笑容,挠了挠头:“啊,张头儿,就……就昨天收拾后面那个废料仓库,旮旯里翻出半瓶不知道啥时候的老油,标签都烂没了。我看还没干透,就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呗……没想到还真顶用!”

他说话时,余光敏锐地瞥见张工头不动声色地将指尖上那点珍贵的金色膏体随意地蹭在了自己的皮鞋底上,但他眉宇间那道深刻的褶皱,却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

“哼,算你小子走了狗屎运。”张工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走上前,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陈默的肩膀上,力道大得像砸下两块板砖,震得陈默骨架都在嗡鸣,“行了,功劳给你记上!中午食堂加餐,红烧肉管够!这大家伙能动了,今天咱们至少能多赶出两层楼的进度!”

他说完,干脆利落地转身,走向项目部。就在转身那一刹那,或许是动作幅度太大,他鼻梁上那副墨镜微微滑下了半寸。陈默的目光捕捉到那瞬间的缝隙——墨镜之后,张工头那双眼睛里闪烁的,绝非简单的欣慰或赞赏,而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探究和疑虑。

这老狐狸……果然起疑了。陈默心中微微一沉。

* * *

日头渐渐爬升,毫不吝啬地将炽热的光芒洒向这片繁忙的工地。将近中午时分,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如同脱缰的野马,粗暴地碾过工地入口坑洼不平的碎石路面,带着一股风尘仆仆的凌厉气势,一个急刹停在了材料区旁边。

车门打开,苏晚晴利落地跳下车。她今天的打扮颇为奇特——上身是剪裁得体、凸显干练气质的职业套装小西装,下身却是便于活动的休闲长裤,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纤细腰肢的侧后方,毫不掩饰地别着一把造型精悍、鞘身黝黑的战术匕首。她微卷的发梢沾染着尚未完全蒸发的晨露,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点,整个人看起来既精致又危险。

“陈默!”她扬了扬手中一个厚厚的、贴满了各色标签的皮质笔记本,语气急促,“我顺着保险记录往下挖,发现最近周边失踪的三个工人,他们最后都……”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见陈默正蹲在堆积如山的建筑材料前面,行为古怪——左脚尖在一块半开封的水泥袋上快速点一下,右脚脚跟又绕着旁边一捆粗壮的螺纹钢划出半个圆弧,身体随之以一种奇特的韵律微微晃动,像是在练习某种古老而神秘的舞步,又像是在进行某种不为人知的仪式。

“……你在干嘛?”苏晚晴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疑惑。

“啊?哦!排、排查安全隐患!对,安全隐患!”陈默像是被吓了一跳,猛地站直身体,脸上挤出几分干巴巴的笑容,额角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他刚刚其实是在完成系统规定的第二次签到。就在签到成功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脚下这片土地深处,似乎渗出了一丝丝极其细微、却蕴含着奇特能量的金色矿粉,系统提示音随之告知:“获得炼骨矿粉(微量),持续淬体,速度提升三成。”

苏晚晴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静静看了他两秒。然后,她忽然掏出手机,对着杂乱的材料堆开始拍照,语气变得一本正经:“嗯,安全隐患确实要重点排查。我来帮你记录数据。左边第三堆水泥,离临时电箱太近,不符合安全规程。右边那堆钢筋,倾斜角度过大,有坍塌风险……”

她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在手机上记录,同时不着痕迹地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她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在陈默脸上,唇角弯起一个狡黠而了然的弧度,阳光穿过她微卷的发丝,在眼睫上投下小扇子般浓密的阴影,笑容明亮得有些晃眼:“陈默,你是不是……早就把这片区域的每一个细节,都摸得透透的了?”

陈默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他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落在她那个摊开的笔记本上。上面是密密麻麻娟秀而有力的字迹,记录着各种线索、推断和时间节点。而在某一页的角落,毫不显眼地夹着一张有些皱巴巴的黄色便签纸,上面用红笔圈出了一个日期——正是他上次无意中提起过的,母亲预约下一次关键手术的日期。一股复杂而汹涌的情绪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温热而酸涩。

“……嗯。”他垂下眼睑,用一个极轻的单音节承认了。垂在身侧的右手不自觉地收紧,紧紧攥住了口袋里那个用油纸仔细包好的小袋子——里面是刚刚签到获得的、还带着大地余温的金色矿粉。这些东西,如果拿去黑市悄悄出手,换来的钱,至少够母亲再做三次最好的术后理疗了。

* * *

收工的哨声终于刺耳地响起,喧嚣了一天的工地渐渐沉淀下来。夕阳将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陈默独自蹲在工棚后方的沙堆边,手里拿着一个细密的筛子,小心翼翼地筛滤着沙土与那珍贵的金色矿粉。空气中漂浮着尘土的味道和夕阳的余温。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但绝对异常的气味突兀地钻入他的鼻腔——那是一缕极淡,却无法错辨的焦糊味,混合着某种电路板过载后的怪味。

他猛地抬起头。

工地那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发出“吱呀呀”的呻吟,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穿着半新不旧工装、扛着一个黑色大工具箱的男人低着头走了进来。他帽檐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个粗糙的下巴。但在他低头换肩扛工具箱的瞬间,陈默清晰地看到,在他后颈衣领之上,露出一块拇指大小、形状不规则、颜色暗红凸起的陈旧烫伤疤痕!

这个特征……和陈默记忆深处,苏晚晴曾给他看过的情报照片上的某个标记瞬间重合!——霜寒子麾下那个以爆破和纵火闻名的疯狂手下,代号“火狼”!

陈默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捏着筛子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冰冷的金属筛网边缘深深勒进他的皮肤。

他死死盯着那个男人看似寻常、实则每一步都经过丈量般精准的步伐,看着他径直朝着那台刚刚修复、已成为工地焦点的塔吊走去。

与此同时,识海中,系统那冰冷的提示音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震动起来:“警告!检测到高浓度异常能量波动逼近!距离12米!能量成分分析:含有烈性不稳定爆炸物成分!极度危险!”

火狼那双沾满泥灰的工装鞋碾过地面沙石的细微声响,此刻在陈默高度集中的听力中,被无限放大,甚至盖过了远处马路的车流声,如同一声声炸雷响在耳边。

预警符!他猛地想起昨夜在遗迹核心签到时,系统除了奖励润滑膏,还额外赠送了半张刻画失败的“机关预警符”,被他当时灵机一动,贴在了塔吊基座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缝隙里——那原本只是一个未雨绸缪的随手之举,没想到竟真的派上了用场!

“师傅!”陈默猛地直起腰,脸上瞬间切换成热情朴实的打工仔表情,拎着手里的筛子就朝塔吊方向晃悠过去,一边大声打着招呼,“这大家伙刚修好,转起来还有点涩吧?要不要我给您搭把手,递个工具啥的?”

火狼的背影明显僵硬了一瞬。他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极其不自然、甚至有些扭曲的假笑:“不用。小毛病,我自己能处理。”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铁皮。在弯腰放下那个沉重工具箱的瞬间,领口又是一动,这次滑出的不止是那块火纹玉佩,陈默锐利的目光甚至捕捉到了玉佩背面那个用古体刻写的、笔画狰狞的“霜”字!

和苏晚晴资料里那些失踪工人身上发现的标记,一模一样!

“那成!我就在这儿瞧着,学习学习!您有啥需要就吱声!”陈默笑得人畜无害,顺手从旁边搬过一块废弃的砖头坐下,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悠闲模样。然而,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已经悄然抠住了缝在裤袋内衬里的那几根用淬体矿粉打磨过的、坚硬冰冷的钢针。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飞速地审视着火狼的一举一动。这个男人在工具箱里翻找的动作太过刻意和缓慢,每隔三秒左右,眼神就会不受控制地、极其快速地瞟向塔吊顶部的操作台方向——那个位置视野极佳,可以俯瞰整个工地,是绝佳的观察点和……引爆点!他显然在等待某个特定的信号,或者时机!

“叮——!!!!”

识海中,系统的警告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而急促!

几乎在同一时刻,陈默看到火狼那一直藏在工具箱深处的右手猛地抽出,指尖赫然捏着一个巴掌大小、闪烁着不祥红色指示灯的圆形金属装置!拇指正毫不犹豫地朝着中央那个凸起的按钮用力按下去!

是遥控引爆器!

千钧一发!

“师傅!小心!您脚底下那块木板松了!!”陈默毫无征兆地暴起大喝,声音因为极度紧张而有些变调,手指却稳如磐石,早已扣在指间的淬体钢针化作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寒芒,撕裂空气,精准无比地击中了塔吊基座上方一颗早已被他动了手脚的青铜铆钉!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至关重要的机簧弹动声从基座内部传来!

早已预设好、用透明丝线巧妙牵引藏在锈蚀铁板下的机关被瞬间触发!一根小指粗细、却异常坚韧的合金锁链如同被惊扰的毒蛇,猛地从阴影中弹射而出,以惊人的速度缠绕上火狼刚刚下意识挪动的那只脚的脚踝!锁链顶端尖锐的倒刺狠狠扎进皮肉!

“呃啊!”火狼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痛呼,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猛地向前踉跄扑去。手中那个闪烁着致命红光的引爆器再也拿捏不住,“啪”地一声脱手飞出,掉落在满是沙砾的地面上!

就是现在!

陈默如同扑食的猎豹,整个人爆发出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恐怖速度,瞬间跨越两人之间短短数米的距离,穿着厚重劳保鞋的右脚狠狠踩下,精准地踏在火狼那只正要慌忙去抓引爆器的手腕上!骨骼承受重压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清晰可闻!

“混蛋!你他妈——”火狼额头上青筋暴起,另一只手疯狂地摸向自己后腰,那里鼓鼓囊囊,显然藏着一把凶器。剧痛和计划被打断的暴怒让他整张脸都扭曲了。

陈默的反应更快!他顺势弯腰,左手如铁钳般死死扣住火狼摸向武器的那只手腕,炼骨境武夫那远超常人的力量骤然爆发,五指收拢,毫不留情地狠狠一捏!

“咔嚓!”一声轻微的骨裂声响起。

火狼顿时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惨叫,手指瞬间无力地松开,一把寒光闪闪的锯齿短刀“当啷”掉在地上。

“你怎么会知道……怎么会……”火狼因剧痛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疯狂,死死瞪着陈默,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

陈默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他用脚尖踢了踢火狼被锁链缠住的那只脚旁边的一块看似寻常的厚木板:“因为你踩的那块板,昨天这个时候,还没人敢靠近它半米之内。它能轻易翻起来,把一条腿吞进去。”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嘲讽:“我能让死了三年的塔吊活过来,自然也能让它……‘咬’住那些不请自来的恶客。这个道理,很难懂吗?”

火狼的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恐惧而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陈默不再给他任何废话的机会,猛地伸手,一把扯下他那顶脏兮兮的工帽,露出了底下青色的头皮以及一道从额角延伸到头顶、狰狞无比的陈旧刀疤——这与情报照片上的细节完全吻合!

“果然是你,火狼。”陈默的声音冷得像冰。他利落地用从对方身上扯下的腰带,将其双手反剪到背后,死死捆住。做完这一切,他才弯腰捡起那个依旧在闪烁着红灯的致命引爆器,拇指精准地按下了侧面的紧急暂停按钮。

屏幕上,那串令人心惊肉跳的红色数字,最终定格在了——“00:01:23”。

只要再晚上一分多钟,哪怕只是一分钟……这个威力巨大的玩意儿就会在塔吊操作台那个狭小的空间里被引爆。飞溅的金属碎片会以恐怖的速度横扫下方至少三层楼的范围。而在所有人看来,这将会是一场因为他陈默“违规操作”、“胡乱修理”而导致的、无比惨烈且合理的“重大安全生产事故”!

好狠毒的手段!好精密的算计!

“张工头!快来人!!”陈默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项目部方向大吼,声音因为愤怒和后怕而微微嘶哑,“抓到一个冒充维修工的混蛋!他想往塔吊上装炸弹!人赃并获!!”

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立刻从远处传来。张工头带着几个手持铁棍、一脸紧张的工友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当他的目光落在地上那个被陈默踩住、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金属引爆器时,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先……先把他给我捆结实了!押到后面废弃仓库锁起来!看好了!谁都不准靠近!”张工头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挥着工友们上前接手。他自己则蹲下身,面色无比凝重地检查着火狼那个散落在地的工具箱。他粗短的手指在那些专业工具里翻抹着,当摸到最底层,触碰到那块冰冷坚硬、刻着火纹的玉佩时,陈默清晰地看到,他的指尖猛地一抖,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随即又飞快地、若无其事地将工具箱的盖子“哐当”一声合上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陈默将这一切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没有当场点破。

他和两个工友一起,押着仍在不断挣扎咒骂的火狼,朝着工地角落那间荒废已久的旧仓库走去。刚走出几步,他就瞥见苏晚晴像一阵风似的从项目部的二楼办公室冲了出来,手里居然拎着一根沉重的防暴棍,脸上混合着担忧、急切和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显然,她刚才一定就在窗边,目睹了下面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一切。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苏晚晴什么也没说,只是飞快地、用力地朝他竖了一下大拇指。夕阳金色的光芒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轮廓,那些沾在她微湿发梢上的细小水珠,此刻仿佛也变成了璀璨的金色宝石,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闪烁着耀眼而温暖的光芒。

* * *

夜幕彻底降临,带着寒意的露水无声无息地浸润着工地上的一切。陈默独自蹲在低矮工棚的门口,就着一盏昏暗的白炽灯光,仔细地擦拭着那几根立下大功的淬体钢针,指尖感受着金属传来的冰冷与锋锐。

门口的防水油布帘子忽然被人从外面轻轻掀开一道缝隙,一个佝偻、瘦小的身影熟练地侧身挤了进来,是那位平日里沉默寡言、只知埋头打磨石料的老石匠。

老人沟壑纵横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那双长期与石头打交道、布满厚茧和疤痕的大手里,却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样东西——那是一块巴掌大小、裹满了干涸湿泥、几乎看不清本来材质的片状物。

“小默,”老人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他走到陈默面前,将那块东西递过来,“你昨日弄出那么大动静,激活了地下的老物件儿……今天晌午,这东西就从核心区那块断碑底下,自己浮了出来。”

他用粗壮得有些变形的手指,一点点擦去那物件表面坚硬冰冷的泥壳。随着泥土剥落,一片黯淡无光、却散发着古老苍凉气息的青铜片露了出来。上面布满了比头发丝还要纤细的复杂符文与奇异图案,那些纹路在昏暗的灯光下,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般,在缓缓流动。

“它……在找你。”老石匠抬起浑浊的眼,深深地看着陈默,“它认你。”

陈默迟疑地伸出手,当他的指尖刚刚触碰到那些冰冷而凹凸的符文的一刹那——

“嗡!”

一股尖锐剧烈的刺痛猛地从他眉心深处炸开!眼前的一切景象瞬间破碎、扭曲!

无数光怪陆离、浩瀚磅礴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流,蛮横地冲入他的脑海,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他看到千年前,无数身着玄铁色服饰的工匠,驱动着庞大如山岳、精密似钟表的巨型机关,在一片轰鸣声中建立起一座巍峨雄伟、远超想象的钢铁巨城!巨城的正中心,是一座高耸入云的祭坛。祭坛之上,一位仙风道骨、白须垂胸的老者,面容肃穆,将一块与他手中这片几乎一模一样的青铜片,庄重地按在一位跪倒在地、眼神坚定的少年心口。老者苍老而蕴含着无上力量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直接响彻在他的灵魂深处:

“玄铁之魂,薪火相传。不以力欺世,不以术惑民。当守人间烟火,护万民安康!”

庞大的信息流几乎要撑爆他的头颅,剧烈的痛苦让他闷哼出声,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

“……这……这到底是什么?”他猛地喘过一口气,死死攥紧手中那片仿佛变得滚烫的青铜片,冰冷的符文深深硌进他的掌心皮肉,留下清晰的红印。

“是钥匙,也是契约。”老石匠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他身旁那条破烂的长凳上,掏出别在腰后的旱烟袋,慢吞吞地塞着烟丝,浑浊的眼睛在烟雾缭绕中,似乎闪烁着某种看透世事的沧桑微光,“玄铁宗……真正的传承信物。我家祖上,曾是宗门禁地最外围的看守石匠,代代相传,见过这东西的拓片图形。你身上有了核心的气息,激活了总图,它自然就被吸引,循着味来找你了。”

他“啪”地一声划燃火柴,点燃烟锅,橘红色的火光照亮了他脸上深刻的皱纹。他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缓缓吐出。

“小默啊,”老人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沉重的告诫,“老祖宗的东西,是好,但也是天大的麻烦。玄铁宗的机关术,能擎天撼地,活死人,肉白骨,是救人的菩萨手段;也能翻江倒海,摧城灭国,是杀人的修罗屠刀——”他转过头,那双看惯了石头兴衰的眼睛死死盯住陈默,“是好是孬,是福是祸,全看……拿在谁的手里。”

陈默低下头,目光凝固在掌心那片沉默的青铜上。指尖下,那些古老符文似乎真的在皮下微微搏动,与他的心跳逐渐同步。母亲的监测仪冰冷的滴答声仿佛就在耳边,苏晚晴拆弹时那冻得通红的指尖再次浮现眼前……还有工友们憨厚的笑容,医院里那张沉重的账单……

他猛地握紧了拳头,青铜片的边缘深深嵌入皮肉,带来清晰的痛感,却也让他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澈和坚定。

他抬起头,迎着老石匠审视的目光,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重如磐石:

“我拿它,护人。”

* * *

百米之外,一栋废弃居民楼的顶层天台边缘。

一道几乎完全融入浓重夜色的黑袍身影静静矗立,如同凝固的雕像。一架高倍军用望远镜被他稳稳举在眼前,镜片深处,清晰地映出工棚门口,陈默手中那片在昏暗灯光下流转着微弱异样光芒的青铜符片。

突然,他宽大的袖口中,一块触手冰冷、雕刻着层层叠叠诡异黑鳞纹路的令牌毫无征兆地剧烈发烫,烫得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

那是组织内部最高等级、最紧急的传讯信号!

黑袍下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震动了一下。

“果然……不是普通的遗迹觉醒者……”他放下望远镜,发出一声极低极低的、混合着震惊、贪婪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令牌上那些冰冷刺骨、仿佛活物鳞片般的纹路,感受着其中传递来的、不容置疑的催促和命令。

“不能再等了……”他声音嘶哑,像是毒蛇在吐信。

“啪嗒。”令牌从他指尖滑落,掉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缓缓转过身。凄冷的月光恰好掠过,短暂地照亮了他隐没在兜帽阴影下的半张侧脸——左边眉骨之上,一道深可见骨的陈旧刀疤,如同蜈蚣般狰狞地趴伏在那里。

正是前日,在遗迹外围那片密林中,如同鬼魅般监视陈默的那个神秘黑袍人!

他最后望了一眼远处那间亮着昏黄灯光、仿佛风暴中心般平静的低矮工棚,黑袍一拂,整个人如同被风吹散的黑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身后无边的黑暗,彻底消失不见。

只有一句冰冷彻骨、蕴含着无尽杀意和期待的低语,残留在清冷的夜风之中,缓缓飘散:

“真正的试炼……现在,才刚开始。”

* * *

次日清晨。

工地那套老旧的广播系统准时发出了刺耳的电流噪音,随后是张工头那熟悉的大嗓门,回荡在每一个角落:“通知!全体班组长!九点钟!准时到项目部大会议室开会!有重要事情布置!任何人不得迟到!”

陈默正在嘈杂的工棚里换着那身沾满油污的工装,手指无意间探入口袋,却摸到了一张不属于这里的、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硬质纸条。

他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地走到窗边,借着晨光展开。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是张工头那特有的、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的字迹:“会开完,留一下。”

他捏着这张突如其来的纸条,抬起头,目光穿过沾满灰尘的玻璃窗,远远地望向工地中央。那里,几个工人正在技术员的指挥下,开始拆卸那台刚刚复活不久、却已然卷入巨大漩涡的塔吊。

一丝微妙的、冰凉的警觉,如同初春破冰的溪流,悄然漫过他的心间。

张工头昨天看他那最后一眼……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复杂,更加幽深,更加……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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