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转换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冰冷坚硬的触感便从身下传来。林奇闷哼一声,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剧烈的头痛和灵魂层面的虚弱感让他眼前发黑。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绝对黑暗、无声无息的狭小空间内,唯一的光源来自旁边千面身上那层已经黯淡到极致的淡金色屏障,以及她手中紧握的那团不断变幻的“禁忌知识”黑色信息流。
这里似乎是某个废弃的、类似安全屋的异空间夹缝,墙壁由某种能吸收一切光线和声音的暗物质构成,阻隔了内外的一切联系。
“我们……逃出来了?”林奇的声音沙哑干涩,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灵魂深处的刺痛。与“虚无之识”的短暂接触,以及强行催发银痕和变量本质的后遗症,几乎榨干了他的一切。
千面没有立刻回答。她背对着林奇,白色面具在微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身体微微颤抖,似乎也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她正小心翼翼地将那团危险的黑色信息流注入一个巴掌大小、表面布满精密符文的黑色金属方匣中。方匣发出低沉的嗡鸣,内部结构不断调整,最终将信息流彻底封存,光芒内敛,变得朴实无华。
做完这一切,千面才缓缓转过身,面具后的目光落在林奇身上,特别是他那只不自然抽搐、表面灰银光泽紊乱交织的左臂上。
“暂时安全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但依旧保持着冷静,“这里是‘守夜人’留下的一个废弃安全节点,坐标混乱,能屏蔽大部分追踪。但……我们时间不多。”
她的视线定格在林奇的左臂,语气变得凝重:“你的状态很糟。不仅仅是力量透支,你手臂上那个东西……正在发生不可控的异变。”
林奇低头看去,心中顿时一沉。左臂的异状远超他的想象。那道新生的银色痕迹,此刻如同活物般,正沿着锈骨的纹理缓缓“蠕动”、“生长”,并且散发出一种贪婪的吸力!它不仅在与锈骨本身的寂灭之力争夺主导权,更在疯狂抽取他体内残存的生命力和精神力,甚至开始隐隐侵蚀他的灵魂本源!
银痕所过之处,手臂的皮肤下浮现出更多细密的、如同电路板般的亮线,一种冰冷的、非人的机械化感觉正在蔓延。更可怕的是,一些破碎的、不属于他的数据影像开始不受控制地涌入他的脑海:流水线上机械臂的精准运作,监控屏幕上滚动的无数生命体征参数,还有“果园”清道夫那毫无感情的电子眼特写……
这银痕,不仅是通道,更像是一个寄生体,一个“果园”技术在他身上的具现化锚点!它在试图同化他,将他彻底变成系统的一部分!
“是……是‘果园’……”林奇咬着牙,试图用意志压制银痕的侵蚀,但收效甚微。那银痕似乎与他的神经乃至灵魂深度结合,强行剥离或压制,都可能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不完全是。”千面走近几步,蹲下身,仔细观察着那蠕动的银痕,她的指尖泛起淡淡的金色光晕,似乎在进行分析,“这里面有‘果园’的底层代码,但……似乎还混杂了别的东西。你在真理之环深处,到底经历了什么?”
林奇强忍着不适,简略地将对抗数据洪流、凝聚“存在之锚”的过程说了一遍。
千面沉默片刻,面具下传来一声极轻的吸气声:“……你竟然在‘原初记录者’的格式化下,完成了对自我信息体的重构?还反向捕获并融合了部分规则碎片?真是……疯狂的运气。”
她的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也有一丝了然:“这就说得通了。这银痕,是‘果园’监控锚点、你自身变量特质、以及真理之环规则碎片在你这个特殊‘培养皿’中意外发酵的产物。它现在是个极不稳定的混合物,既想把你同化成标准的‘果园单位’,又受你变量本质的影响,可能还在尝试解读那些规则碎片……”
她伸出手指,悬在银痕上方,金色光晕与银痕的冷光微微碰撞,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好消息是,因为它不‘纯净’,果园可能无法完全锁定或控制它。坏消息是,它可能会以更不可预测的方式,从内部把你……‘重构’掉。”
就在这时,林奇左臂的银痕猛地亮了一下,一股更强烈的吸力传来,同时一段极其模糊、夹杂着巨大干扰的画面闪过他的脑海:
……无尽的虚空中,三个细微的光点正以超越想象的速度,沿着某种复杂的轨迹,朝着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合围而来!那光点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心悸的秩序与净化意味!
林奇猛地抬头,看向千面:“我们被锁定了!有三个……东西,正在靠近!”
千面身体一僵,瞬间站起,面具后的目光锐利如刀:“这么快?!是‘清算者’!果园专门处理高危‘变量’和‘知识污染’的清除小队!他们一定是通过你手臂上这个不稳定的锚点,或者我截取‘禁忌知识’时泄露的波动追踪过来的!”
她快速扫视这个狭小的安全屋:“这个节点撑不了多久!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去哪?”林奇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左臂的异变和身体的虚弱让他一个踉跄。
千面一把扶住他,另一只手快速在虚空中划动,勾勒出一个复杂的坐标符文。她的语速极快:“去‘遗落之境’!那里是多个维度残片堆积形成的法外之地,规则混乱,能最大程度干扰果园的追踪。而且,那里或许有能帮你暂时压制甚至‘驯服’你手臂上这东西的……‘专家’。”
“专家?”
“一个躲藏了很多年的老怪物,一个……曾经的‘果园’首席架构师之一。”千面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如果他还没被清算掉的话。”
她手中的坐标符文亮起,开始撕裂这个暗物质空间的壁垒。外界虚无的风暴声隐约传来。
“抓紧我!”千面低喝一声,“这次跳跃会很不稳定,你的‘锚点’可能会引来更强烈的空间扰动!”
林奇死死抓住千面的手臂,右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剧痛维持着最后的清醒。他看了一眼自己那正在被银痕逐渐“吞噬”的左臂,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想把我变成傀儡?那就看看,最后是谁吞噬谁!
空间裂缝骤然扩大,将两人的身影吞没。
而在他们消失后不到三秒,这个废弃的安全屋壁垒被三道纯粹的白色光矛无声洞穿。三个身着流线型白色装甲、面部覆盖着光滑镜面、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空间中。它们冰冷的镜面扫过空无一人的房间,然后同时转向林奇和千面消失的方向。
没有交流,没有迟疑。三道白光闪过,追踪者紧随而去。
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