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书房内。
赵睿单膝跪地,身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气:“将军,属下昨夜暗访城南赌坊,查到些线索。”
端木珩放下手中茶盏,
李四最近确实频频造访赌坊,赵睿压低声音,从怀中取出一本账册,源于他曾在半个月前,在赌坊遭人设计,一夜之间输掉了五百两。
五百两?端木珩眸光一凛,李四出身低微,何来五百两?
赵睿额角渗出细汗:因...因是将军亲卫,赌坊特意允许其记账,那五百两都是记在账上的。
端木珩指尖在案几上重重一叩:看来,李四非是那赌坊的首例了。他锐利的目光扫过赵睿,你可知军中还有多少人深陷此局?
赵睿沉沉低下头去,不敢言说,他也曾去过那赌坊几次。
书案前,上官徽正在研墨的手微微一顿,她忽然抬眸问道:可曾查出是什么人设计?
是两个外来人。赵睿声音发紧,他们先假意输钱给李四,让他放松警惕。据赌坊伙计说,这两人手法老练,用的是赌场常见的做局手段。
端木珩眸光一沉,却听赵睿继续说道:属下查到,那两人在事发后就不知所踪。但赌坊后院的马夫说,曾看见他们往武安王府的方向去了。
另外,事发那夜丑时三刻,赵睿补充道,李四还出现在赌坊,手中拿着一支簪子,还未开赌,廷尉府的人就来了,将他当场抓获。
上官徽突然放下墨条:你说什么时候?寅时三刻?她的声音陡然提高。
“是,寅时三刻!”
书房内顿时一片死寂。上官徽与端木珩交换了一个眼神——验尸表明,李四早在寅时一刻就已死亡!这时间上的矛盾,正是此案最大的破绽。
端木珩指尖轻叩案几,事发那晚,赌坊之人可曾有人亲眼见过的面貌?
赵睿一怔:这个...末将倒没细问。
再去核查!端木珩沉声道,每一个细节都要问清楚!
是!属下这就去!赵睿匆忙退下,脚步声在廊下渐行渐远。
待书房重归寂静,端木珩背转双手,缓步踱至窗前。窗外天色骤变,浓重的乌云压得很低,仿佛随时会有一场暴风雨倾泻而下。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天光中显得格外挺拔,却又透着几分肃杀之气。
此事定与武安王府脱不了干系。他沉声道,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上官徽轻抚案上账册:将军,这赌坊恐怕也是他们设的局。先用赌债控制军中将士,再...她的话戛然而止,眸光闪烁。
端木珩转身,目光如刀:再借机栽赃,一箭双雕。他缓步走到上官徽身旁,声音低沉,夫人觉得,他们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上官徽抬眸,与他四目相对:因为...他们所图的不是李四的命,而是...借此打击将军治军声誉,下一步或许便是...兵权。
“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本事了,”端木珩突然冷笑一声,眼中寒芒乍现,那锋芒中带着几分上官徽从未见过的狠厉,“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看着端木珩眼中瞬间翻涌的暗流,上官徽眉心不自觉蹙起,她从没见过端木珩这般神色,心底不知为何忽然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与此同时,武安王府的书房里,管家的声音慌慌张张从外面传来,“王爷,刚得到消息,端木珩派人核查了李四前夜出现在赌坊的时辰,连当值的更夫都抓去问话了!”
什么?萧承翊猛地从太师椅上弹起,腰间玉佩撞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慌什么!萧煜冷声喝道,手中狼毫笔在宣纸上洇开一团墨迹。他斜睨着儿子,眼中寒意幽深:这就是你保证的万无一失?
觉出萧煜的怒意,萧承翊立马单膝跪地,额头冷汗涔涔:孩儿...孩儿也没想到端木珩会如此敏锐,竟从时间上的矛盾查出了端倪...
萧煜将毛笔重重掷入笔洗,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袖口,如此大事,本王还以为你至少有八分把握,结果...他冷笑一声,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萧承翊眉头紧锁:横竖李四已死,端木珩只剩一天期限,难道还能...
蠢材!萧煜骤然拍案而起,茶盏翻倒,你以为端木珩连日奔波,就只为查几条人命案?
不然呢?萧承翊不解,陛下给他三日,不就是要他自证清白...
萧煜突然一把抓起案上的一封密信甩在萧承翊脸上:看看这个!端木珩早已暗中请旨,要重新勘定洛阳周边田亩!他声音陡然拔高,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书房霎时死寂。萧承翊指尖微颤地展开密信,当看到清丈田亩追缴隐税等字眼时,脸色瞬间惨白:这是......
这些年宗室圈地,早成陛下心头大患。萧煜阴冷的声音在书房回荡,苦于没有由头整顿,你倒好,亲手把刀柄递到端木珩手里!
萧承翊蓦然抬首,却见父亲逆光而立,阴影中的面容现出几分狰狞:那三日限期,表面是给端木珩洗冤,实则是陛下给我们这些宗室最后的警告。你设计的这出戏码,非但没能扳倒端木珩,反而让他有了名正言顺彻查宗室圈地的借口!”
窗外突然惊雷炸响,暴雨骤然而至。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棂上,如同催命的更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