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老猎户赠予的详尽的《雪山巡猎图》,萧辰一行不再耽搁,次日天未亮便悄然离开了黑石驿,一头扎进了茫茫雪山之中。
按图索骥,果然比盲目乱闯顺畅了许多。
地图上标注的路径,虽然依旧艰险,但确实避开了许多致命的冰裂缝、雪崩高发区以及容易迷路的冰蚀谷。
饶是如此,雪山的严酷依旧超乎想象。
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锉刀,无孔不入地试图钻透厚厚的皮袄。
空气稀薄,每走一步都仿佛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脚下是深可及膝的积雪,或是滑不留脚的冰面,稍有不慎便会失足。
放眼望去,天地间唯有令人绝望的白,以及那仿佛永远也无法抵达的、巍峨耸立的仙女峰。
“他娘的……这鬼地方,比打仗还累……”
石虎喘着粗气,白色的哈气刚出口就变成了冰晶,他拄着临时砍来的粗木棍,每一步都踩得积雪嘎吱作响。
墨凤把自己裹得只露出两只眼睛,闻言翻了个白眼(虽然别人看不见):“傻大个,省点力气走路吧!说话也耗氧气……呃,耗元气!”
她学着白凤的语气,可惜学得不太像。
萧辰走在队伍最前面,帝经灵力在体内缓缓流转,抵御着严寒,也时刻感知着周围的环境。
他的目光锐利,不断对照着手中的兽皮地图和实际地形。
地图并非万能,岁月的变迁让一些标注产生了偏差,而且,雪山是活的,随时可能爆发新的危险。
第三天下午,他们按照地图指示,抵达了一处名为“鹰坠崖”的险地。
这是一面几乎垂直的巨大冰壁,高耸入云,光滑如镜,只有在冰壁中段,隐约可见一道狭窄的、被冰雪半掩的天然裂缝,据地图标注,穿过这条裂缝,可以绕过一片更加危险的冰塔林,节省至少两天的路程。
但如何上去,是个问题。
冰壁滑不溜手,几乎没有着力点。
“头儿,这……爬不上去啊!”
石虎仰着脖子,看着那令人头晕目眩的高度,咧了咧嘴。
墨凤倒是跃跃欲试,从行囊里掏出几把特制的带倒钩的短镐和带钉刺的冰鞋:“嘿嘿,看我的!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雪山飞狐!”
她将冰鞋绑在脚上,双手各执一把短镐,深吸一口气,身形一展,如同灵巧的猿猴,嗖地一下便窜上了冰壁。
短镐精准地凿入冰层,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冰鞋上的钉刺也提供了可靠的摩擦力。
她的动作流畅而迅捷,不一会儿就爬上了十几丈高,在那道裂缝下方停了下来,固定好安全绳索,垂了下来。
“搞定!一个个上!抓紧绳子!”
墨凤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一丝得意。
众人依次借助绳索,艰难地向上攀爬。
萧辰留在最后断后。
就在大部分人都已爬上裂缝,只剩下萧辰和负责收尾的石虎时,异变突生!
“咔嚓……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巨响传来,整个冰壁都开始微微震颤!
头顶上方,大量的积雪和碎冰簌簌落下!
“不好!是雪崩前兆!快走!”
萧辰脸色一变,一把抓住绳索,体内帝经灵力狂涌,手臂发力,竟将体型庞大的石虎猛地向上甩去!
石虎只觉一股巨力传来,身不由己地向上飞窜,险之又险地落入了那道裂缝之中。几乎就在他落入裂缝的瞬间——
“轰!!!”
如同天崩地裂!上方积蓄了不知多少年的雪层轰然崩塌!
白色的巨浪如同洪荒巨兽,以排山倒海之势倾泻而下,瞬间淹没了萧辰刚才所站的位置,并且继续向下奔腾咆哮,将下方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头儿!!!”
裂缝中的石虎和墨凤等人目眦欲裂,嘶声大喊!
奔腾的雪浪持续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渐渐平息。
下方原本的路径已经消失,被厚厚的、如同混凝土般坚硬的雪块彻底掩埋。
裂缝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面无人色。
“老大……他……”
石虎虎目含泪,拳头捏得嘎嘣作响,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下去。
“别动!”
墨凤虽然也脸色煞白,但还保持着冷静,她死死拉住石虎,“头儿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我们现在下去,就是送死!这雪崩刚停,下面根本不稳!”
就在众人绝望之际,下方被积雪掩埋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
紧接着,一处雪堆猛地向上拱起!
哗啦一声,一个身影破雪而出,不是萧辰又是谁?
他此刻显得有些狼狈,头发、眉毛、肩头都沾满了雪沫,脸色也有些苍白,呼吸略微急促,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周身隐隐有淡金色的灵力光华流转,将沾染的冰雪迅速震开、融化。
在雪浪临体的最后一刻,他全力运转帝经,将自身深深嵌入冰壁下方一处微小的凹陷处,并以浑厚的灵力形成护罩,硬生生扛住了那毁灭性的冲击!
即便如此,那沛然莫御的自然之威,也让他气血翻腾,消耗巨大。
“老大!!”
石虎狂喜,差点从裂缝里跳下来。
“头儿!你没事太好了!”
墨凤也拍着胸脯,长舒一口气。
萧辰调匀呼吸,抬头看了看上方的裂缝,又看了看身后被彻底掩埋的路径,沉声道:“我没事。路已断,我们只能向前,从这裂缝穿过去。”
他再次借助墨凤垂下的绳索,轻松攀上裂缝。
经历此番惊险,众人更加小心翼翼。
这条天然裂缝内部远比外面看起来要深邃宽阔,如同一条冰封的隧道,曲折蜿蜒,通向未知的黑暗。
光线从裂缝顶端的一些缺口透入,在冰壁上折射出迷离梦幻的蓝光,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带着致命的寒意。
他们在冰裂缝中艰难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巨大的、完全由冰雪构成的天然洞窟!
洞窟四壁光滑,顶部垂下无数如同利剑般的冰棱,地面平整如镜,倒映着上方透下的微光,显得静谧而诡异。
而在洞窟的最深处,借着冰壁反射的幽光,众人赫然看到,那里竟然摆放着一具通体晶莹、散发着淡淡寒气的——冰棺!
冰棺并非透明,看不清里面具体情形,但其造型古朴,表面似乎雕刻着一些模糊的、早已失传的古老雪山部族图腾。
“这……这地方怎么会有棺材?”
石虎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
墨凤也收敛了嬉笑,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看样子有些年头了。难道是古代某个雪山部族首领的墓穴?”
萧辰眉头微蹙,帝经灵觉仔细感知着那冰棺。
冰棺本身散发着浓郁的寒气,但更让他在意的是,他隐约感觉到,冰棺内部,似乎有一股极其微弱,但本质却异常精纯浩瀚的……生命波动?
而且,这股波动,与他怀中的龙涎魂果、九曲灵参,隐隐有着一丝奇异的共鸣!
难道……
他缓步上前,靠近冰棺。
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那股刺骨的寒意,以及冰棺上岁月留下的沧桑痕迹。
他伸出手,轻轻触摸冰棺表面。
触手冰凉刺骨,但那雕刻的图腾纹路,却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与帝经中记载的某种古老符文有异曲同工之妙。
就在他的手指拂过棺盖中央一个不起眼的、如同雪花状的凹陷时——
嗡!
怀中的龙涎魂果和九曲灵参,竟同时轻微震颤了一下,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而那冰棺,似乎也与之呼应,表面的寒气流转加速,那雪花状的凹陷处,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流光!
有反应!
这冰棺,或者说冰棺里的东西,与救治女帝的灵药有关?
萧辰心中剧震。
他尝试推动棺盖,但冰棺沉重无比,且与下方的冰层似乎连为一体,纹丝不动。
他运转帝经灵力,再次尝试,棺盖依旧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
“头儿,打不开吗?”
墨凤凑过来问道。
萧辰摇了摇头:“时机未到,或者……缺少关键的‘钥匙’。”
他目光再次落在那雪花状的凹陷上。
虽然没有打开冰棺,但这一发现,无疑是一个重大的线索!
这雪山深处,隐藏的秘密,恐怕远不止冰心雪莲那么简单!
“此地不宜久留,标记下来,我们继续赶路。”
萧辰当机立断。这冰棺神秘莫测,强行开启恐生变故,而且他们时间紧迫。
众人记下这个冰窟的位置,继续沿着裂缝前行。
又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了亮光,裂缝到了尽头。
走出裂缝,眼前是一片相对平缓的雪原,远处,仙女峰那如同利剑般直插云霄的主峰,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仿佛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涯。
然而,还没等他们为即将抵达目的地而松一口气,萧辰的瞳孔骤然收缩!
帝经灵觉疯狂预警!
他猛地转头,望向侧后方的一座雪丘!
几乎同时——
“嗷呜——!!!”
一声凄厉悠长、充满了暴戾杀意的狼嚎,划破了雪原的寂静!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越来越多的狼嚎从四面八方响起!
嗖!嗖!嗖!
一道道白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雪丘后、冰棱间窜出!
它们体型比寻常雪狼更加巨大,毛色纯白,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只有那双双幽绿残忍的眼睛,在暮色中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数量之多,粗略一看,竟不下百头!
而且它们行动有序,无声无息间,已经对萧辰一行人形成了合围之势!
在这些雪狼的后方,几个骑着高大雪原马、身穿白色皮袄、脸上戴着狰狞狼头面具的身影,缓缓现身。
为首一人,身形魁梧,手中握着一柄造型奇特的骨质弯刀,眼神透过面具,死死锁定在萧辰身上,充满了怨毒和杀意。
雪狼团!他们竟然追踪到了这里!而且看样子,是倾巢而出!
“他娘的!阴魂不散!”
石虎怒吼一声,拔出砍刀,与龙骧卫们迅速背靠背结成圆阵,将萧辰和墨凤护在中间。
墨凤脸色发白,不是吓的,是气的:“这帮家伙属狗鼻子的吗?这都能追上?”
萧辰目光冰冷地扫过狼群和那几个狼骑。
对方能精准地在这里设伏,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们对这片区域的熟悉程度超乎想象;要么……他们也有类似《雪山巡猎图》的指引,甚至,可能从一开始,他们的目标就不仅仅是拦截,而是……同样指向仙女峰,指向那具神秘的冰棺!
“交出地图,和你们在冰裂缝里找到的东西!”
为首的狼骑用生硬的官话厉声喝道,声音透过面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否则,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百狼环伺,杀机四溢。
前有强敌拦路,后有绝壁断途。
萧辰缓缓握紧了拳,帝经灵力在经脉中奔腾咆哮,眼神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利剑。
看来,这通往仙女峰的最后一段路,注定要用鲜血铺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