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风,带着戈壁的黄沙和冰雪的寒意,吹拂着肃杀的军营。
石虎带着萧辰的龙纹兵符,昼夜兼程,终于赶到了北疆大营。
当副将周擎——一位面容坚毅、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将领,看到那枚熟悉的兵符时,这个在尸山血海中都未曾变色的汉子,眼眶瞬间红了。
“将军……终于有消息了!”
周擎紧紧握住兵符,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和愤怒。
京城剧变的消息早已如同阴云般传到了北疆,全军将士皆感愤懑,却因群龙无首、朝廷严令而不敢妄动。
“周大哥!老大有令!”
石虎瓮声瓮气,言简意赅,“即刻整军,挑选最精锐的两万龙骧铁骑,分批化装,秘密南下,潜行至京畿外围黑山峪一带集结,听候将军号令!”
“末将领命!”
周擎没有任何犹豫,猛地抱拳,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弟兄们早就憋着一股火了!就等将军回来,带我们杀回京城,清君侧,救陛下!”
北疆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在萧辰兵符的调动下,开始高效而隐秘地运转起来。
一队队精锐骑兵脱下制式铠甲,换上各式各样的皮袄、商队服饰,分成数十股,如同溪流汇入大河,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驻地,向着南方那座风云激荡的帝都潜行而去。
与此同时,萧辰与墨凤,带着剩余的少量精锐,选择了更加隐秘、更加艰难的路线回京。
他们避开所有官道、城镇,专走荒山野岭、废弃古道。
萧辰的伤势在冰心雪莲残留药力和自身强悍修为的作用下,恢复得极快,右臂已能活动自如,新突破的宗师境修为也彻底稳固下来,气息更加内敛深沉。
这一日,他们行至一处名为“断魂涧”的险要之地。
两侧是陡峭的悬崖,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布满乱石的小道,涧底水流湍急,声如雷鸣。
时近黄昏,残阳如血,将峭壁染上一片凄艳的红。寒风穿过峡谷,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萧辰突然停下脚步,抬起手,示意队伍停止前进。
他的帝经灵觉敏锐地捕捉到,前方那片被阴影笼罩的乱石堆中,弥漫着一股如同坟墓般腐朽、阴冷的气息。
“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萧辰目光平静地望向那片阴影,声音在峡谷中清晰地回荡。
“啧啧啧……感知倒是敏锐。”
一个沙哑干涩,仿佛两片枯骨在摩擦的声音,从阴影中传出。
紧接着,一个瘦小佝偻的身影,缓缓从一块巨石后走了出来。
此人穿着一身灰扑扑、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旧袍子,身形干瘦得像是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脸上皱纹堆叠,看不出具体年纪,唯有一双眼睛,浑浊不堪,却偶尔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惨绿色幽光。
他手中拄着一根歪歪扭扭、如同随意从乱葬岗捡来的枯木手杖,周身散发着浓郁的死气和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阴邪。
“阁下何人,为何拦路?”
萧辰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迥异于武者、更偏向邪术的气息,心中警惕提升到顶点。
此人绝非安国公或太后能驱使的,更像是在雪山遭遇的那个黑袍人的同伙!
“老朽……枯骨道人。”
那干瘦老者咧开嘴,露出稀疏发黄的牙齿,笑容阴森,“受人之托,在此等候镇北伯多时了。
伯爷还是将身上的东西交出来吧,也省得老朽动手,污了这山清水秀之地。”
他所说的“东西”,自然是指冰心雪莲!
对方果然是为雪莲而来!
而且能精准地在此地拦截,说明他们的行踪一直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想要?自己来拿。”
萧辰冷笑,体内帝经灵力悄然运转,至阳至刚的气息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蓄势待发。
“不识抬举!”
枯骨道人浑浊的眼中绿芒大盛,手中枯木杖猛地一顿地面!
“咔嚓!”
他身前的地面突然裂开,三具浑身沾满泥土、眼窝闪烁着鬼火、动作僵硬的骷髅,竟破土而出,挥舞着白森森的骨爪,发出“咯咯”的怪响,朝着萧辰扑来!
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浓烈的尸臭和阴寒之气!
控尸邪术!
“鬼啊!”
墨凤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就要扔暗器。
“雕虫小技!”
萧辰冷哼一声,不退反进,身形如电,直接冲入三具骷髅之中!
他并指如剑,指尖金光流转,如同烧红的烙铁,闪电般点出!
“噗!噗!噗!”
三声轻响,如同戳破败革。
那三具看似凶猛的骷髅,被帝炎指精准点中头颅核心的鬼火,瞬间僵住,眼中的鬼火熄灭,哗啦一声散架,重新变回一堆枯骨!
至阳灵力,正是这等阴邪之物的克星!
“咦?有点门道!”
枯骨道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变得狰狞,“看来不动点真格的,是请不动伯爷大驾了!”
他猛地将枯木杖插入地面,双手快速结出一个诡异的手印,口中念念有词,那沙哑的咒语如同魔音灌耳,让人心烦意乱。
随着他的咒语,峡谷中的阴风骤然加剧,温度骤降,地面开始微微震动,更多的裂缝出现,一具接一具的骷髅、甚至还有几具半腐烂的尸体,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源源不断地从地下爬出,转眼间就聚集了二三十具,将狭窄的通道堵得水泄不通!
不仅如此,这些骷髅和腐尸的身上,开始弥漫出淡淡的黑色尸气,相互联结,形成了一片令人作呕的尸气领域,腐蚀着范围内的生机!
“结阵!防御尸气!”
萧辰大喝,同时身形暴起,如同猛虎入羊群,双掌翻飞,金光爆闪,所过之处,骷髅粉碎,腐尸炸裂!
他如同一个金色的旋涡,在污秽的尸群中硬生生犁开一条通道,目标直指后方的枯骨道人!
然而,这些被邪术驱动的死物仿佛无穷无尽,而且在那尸气领域内,它们的速度和力量都有所增强,更加悍不畏死。
萧辰虽然勇猛,但一时间也被稍稍阻滞。
枯骨道人见状,阴笑一声,干枯的手指如同鸡爪,隔空对着萧辰猛地一抓!
“幽冥鬼爪!”
五道漆黑如墨、由精纯尸气和怨念凝聚而成的巨大鬼爪,凭空出现,带着刺耳的鬼啸和浓郁的腐蚀之力,从不同角度抓向萧辰!
鬼爪过处,连空气都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要被腐蚀穿透!
萧辰感受到那鬼爪中蕴含的恐怖阴毒力量,不敢怠慢,帝经灵力全力爆发,在周身形成凝实的金色护罩,同时双掌连环拍出,至阳掌力如同狂风暴雨,轰向那五道鬼爪!
“轰轰轰……!”
金光与黑气不断碰撞、湮灭,发出剧烈的爆炸声!
逸散的能量将周围的骷髅腐尸都震碎了不少!
萧辰身形晃动,感觉那鬼爪的力量阴毒无比,不断侵蚀着他的护体灵力,手臂传来阵阵酸麻。
这枯骨道人的邪术,确实诡异难缠!
“嘿嘿,看你能撑到几时!”
枯骨道人怪笑连连,手中印诀再变,更多的骷髅腐尸涌上,配合着不时袭来的幽冥鬼爪,将萧辰死死缠住。
一旁的墨凤和龙骧卫们也被大量的死物围攻,虽然仗着修为和战阵勉强支撑,但在那尸气领域的侵蚀下,动作越来越迟缓,情况岌岌可危!
必须尽快解决这枯骨道人!
萧辰眼中寒光一闪,心念电转。
这邪道修士本体似乎并不强悍,全靠操控死物和邪术远程攻击。
只要近身……
他故意卖了个破绽,硬接了一记幽冥鬼爪,护体金光剧烈波动,闷哼一声,向后踉跄倒退,仿佛受了内伤。
“机会!”
枯骨道人果然中计,眼中绿光大盛,以为萧辰力竭,立刻操控两具格外高大的金甲尸(以特殊手法炼制的强大僵尸)猛扑上前,同时自己再次凝聚幽冥鬼爪,准备给予致命一击!
就是现在!
就在那两具金甲尸扑到近前,枯骨道人鬼爪即将发出的瞬间,萧辰原本“踉跄”的身形猛地定住!
眼中精光爆射,哪里还有半分受伤的样子?
他左脚猛地踏地,体内帝经灵力以前所未有的方式逆向运转,一股万物凋零、生机寂灭的意蕴骤然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他原本至阳至刚的气息,在这一刻竟化为了极致的死寂与荒芜!
这是他突破宗师境后,对帝经更深层次的理解,结合自身在战场、在雪山经历的生死感悟,初步领悟出的一式杀招——并非依靠灼热阳刚克敌,而是模拟天地寂灭,引动敌人自身的生机走向终结!
“寂灭……枯荣指!”
萧辰低喝出声,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不再是金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之色,仿佛汇集了所有的死寂之意,无声无息地点向那扑来的两具金甲尸,以及其后方的枯骨道人!
这一指,没有浩大的声势,没有耀眼的光芒,只有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寂灭之意!
那两具刀枪不入、力大无穷的金甲尸,被这灰白指风扫中,前冲的动作猛然僵住,周身那浓郁的尸气和阴寒能量,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溃散、消融!
它们坚硬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干瘪,仿佛在刹那间经历了千年的时光腐朽,最终“哗啦”一声,化为了两堆真正的枯骨尘埃!
指风去势不减,穿透金甲尸所化的尘埃,瞬间跨越数丈距离,点向了枯骨道人!
枯骨道人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和骇然!
他感受到一股他无法理解的、直指生命本源的寂灭力量锁定了他!
他拼命想要躲避,想要施展防御邪术,但那股寂灭之意仿佛冻结了他的思维和动作!
“不——!!!”
在他绝望的嘶吼中,灰白指风轻轻点在了他的胸口。
没有伤口,没有血迹。
枯骨道人佝偻的身躯猛地一颤,那双浑浊的眼中,惨绿色的鬼火瞬间熄灭,变得如同死鱼般灰白。
他周身那浓郁的阴邪死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消散。
他张着嘴,保持着惊恐的表情,整个人仿佛在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机,皮肤变得干枯灰败,如同风干了千年的木乃伊。
“咔嚓……哗啦……”
他手中的枯木杖率先碎裂,接着是他干瘪的身躯,如同沙雕般崩塌,化作一蓬飞灰,随风消散在峡谷的寒风中。
主人一死,那些剩余的骷髅腐尸如同失去了支撑,瞬间散架倒地,重新变回冰冷的死物。
弥漫的尸气领域也迅速消散。
峡谷内,恢复了寂静,只有涧底的水流声依旧轰鸣。
墨凤和龙骧卫们看着眼前这一幕,目瞪口呆,久久无言。
头儿……这是什么武功?也太……太诡异恐怖了!
萧辰缓缓收回手指,脸色微微发白,气息有些紊乱。
施展这式“寂灭枯荣指”对心神的消耗极大,甚至隐隐触及到某种禁忌,若非情势危急,他绝不会轻易动用。
他看了一眼枯骨道人消散的地方,眼神凝重。
这邪道修士临死前喊出的“幽冥宗”,又是一个新的线索。
看来,那幕后黑手网罗的势力,远超想象,不仅有朝堂权贵、杀手组织、边疆马匪,还有这等诡异的邪道宗门!
前路,越发凶险了。
“清理一下,尽快离开这里。”
萧辰压下心中的思绪,沉声下令。
众人迅速行动,绕过满地的枯骨,继续前行。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暮色笼罩了断魂涧。
萧辰回头望了一眼京城的方向,目光穿透重重暮霭,仿佛看到了那座此刻正被阴谋与黑暗笼罩的帝都。
魑魅魍魉,群魔乱舞。
但他手中的剑,已更利。
心中的火,未曾熄。
这归京之路,注定要以血铺就。
而他,已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