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的寒风卷着雪花,凛冽刺骨。
萧近高跪在最前,神情肃穆。
身后三十多名文官齐声高喊:“请陛下斩许显纯谢罪!”
声浪震得宫灯摇晃。
魏忠贤带着番役穿过人群,步伐匆匆。
李三被绑在木架上,怀里的云锦回执和密信副本露在外面。
纸页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萧大人,喊累了吧?”
魏忠贤把回执扔在他面前,目光锐利。
“这是你收宗和云锦的回执,上面‘萧近高亲收’的签字,跟你给陛下的奏折笔迹,分毫不差!”
萧近高脸色一白,慌忙辩解。
“这是伪造的!本府从没见过这张纸!”
“伪造?”
魏忠贤冷笑一声,猛地踹了李三一脚。
“李三就在这儿,他说送云锦那天,你留他喝了茶,还问‘许显纯的船到哪儿了’,要不要让他跟你对质?”
李三挣扎着抬头,声嘶力竭。
“萧大人!你不能不认啊!你还说‘只要拦下宗和,江南士绅保你升南京户部尚书’!”
人群里的翰林院编修顾同寅突然大喊。
“魏公公!李三是许显纯的人,他的话不能信!”
“哦?”
魏忠贤嘴角上扬,从怀里掏出另一张纸。
“顾编修,这是你去年买翰林院编修的银票副本,付款人是顾秉谦,收款人是吏部主事,你要不要也认认?”
顾同寅脸色瞬间惨白,瘫坐在雪地里。
手里的 “死谏” 牌子掉在地上,摔成两半。
萧近高见同伙露馅,爬起来想跑。
却被锦衣卫架住。
他挣扎着哭喊:“陛下!臣是忠臣!是被士绅蒙蔽的!”
“忠臣会收盐商的礼?会问钦差的船期?”
朱由校的声音从宫门内传来,威严庄重。
明黄龙袍的身影出现在台阶上。
“把萧近高、顾同寅拿下!革职抄家,他们的亲信,一律查!”
锦衣卫拖走两人,剩下的文官吓得纷纷跪地求饶。
朱由校扫过他们,目光冰冷。
“谁收过士绅的‘冰敬’‘炭敬’,三日内主动交东厂,朕可免你们的罪!”
文官们连滚带爬地退了。
雪地上只留下破碎的牌子和散落的银票副本。
魏忠贤躬身道:“陛下,这下江南文官再也不敢乱嚼舌根了!”
暖阁里,方从哲捧着抄家清单,仔细查看。
手指点在 “萧近高府藏盐商银票八十万两”“顾同寅府藏顾秉谦赠田五十亩” 上,眉头微皱。
“陛下,这些脏钱按例该入国库,只是江南刚平,民心未稳……”
“民心未稳,就用这些钱稳民心。”
朱由校打断他,拿起朱笔在清单上圈画。
“萧近高的八十万两,分拨给苏州、松江、南京三府,各建十所官学,聘穷秀才当先生,学费全免!”
他顿了顿,笔尖指向 “顾同寅的五十亩田”。
“这田租给佃户,租金用来给官学买笔墨纸砚,再从太医院调十个学徒,去三府开医馆,乡民看病,只收药钱,没钱的免费!”
张嫣端来热茶,笑着补充。
“陛下,臣妾娘家的秀才表哥,品行端正,可让他去苏州官学当先生,带动更多秀才效力。”
“好!”
朱由校接过茶。
“让吏部下文书,凡去江南官学任教的,三年后优先选官,朕要让天下秀才知道,为百姓做事,比攀附士绅强!”
方从哲眼睛一亮,躬身道。
“陛下此举,既断了士绅笼络秀才的路,又得民心,臣这就去安排!”
三日后,冯铨的急报送到。
油纸包着的传单上,“杀许显纯,救江南” 的字迹歪歪扭扭,是钱谦益的笔迹。
“陛下,钱谦益在苏州孔庙哭祭柳祚昌,还煽动上千乡民抢官仓,说‘官学是陛下的幌子,要抢光咱们的粮’!”
魏忠贤的声音带着怒气。
“许大人派番役拦着,乡民们被他骗得敢跟番役动手!”
朱由校猛地拍案,茶碗里的茶水溅出来。
“钱谦益还敢跳!他以为煽动乡民,朕就不敢动他?”
他拿起朱笔,在急报上批道。
“钱谦益煽动叛乱,罪加一等!许显纯速平乱,擒钱谦益,当着乡民的面,清算他兼并田产、逼死佃户的罪行!”
批完扔给魏忠贤。
“再让太医院派二十名医官去苏州,官仓开仓放粮,告诉乡民,谁是真害他们的,谁是真救他们的!”
五日后,苏州传来捷报。
许显纯的密信写得字字带血。
“臣已擒钱谦益,当着乡民的面,念了他兼并田产二百亩、逼死王二等三人的罪状,乡民们当场喊‘杀了他’!”
“臣将他溺死在官仓粮堆前,粮堆上贴他的罪状,乡民们抢的粮,臣让他们按户登记,秋后从租子里扣,没伤一人!”
朱由校看完,嘴角勾起冷笑。
“许显纯办得好!让他把钱谦益的罪状抄一百份,贴遍江南各州府,让所有人知道,跟朕作对,就是这个下场!”
江南局势渐稳,朱由校在乾清宫设宴。
许显纯穿着新赐的锦衣卫指挥佥事官服,胸前的补子格外鲜亮。
“许显纯斩奸佞、平叛乱,赏黄金百两,世袭指挥佥事!”
朱由校举起酒杯。
“魏忠贤查内鬼、递实据,赏蟒袍一件,加太子太保衔!”
两人躬身谢恩。
许显纯声音洪亮。
“臣愿为陛下,清尽江南所有奸佞!”
宴席散后,方从哲单独留下,手里捧着东厂的密报,脸色凝重。
“陛下,江南外患平了,内忧得防啊。”
朱由校示意他坐下,接过密报。
“方大人指的是信王?”
“陛下圣明。”
方从哲压低声音。
“东厂查到,信王的幕僚周应秋,上个月跟萧近高通过信,信里写‘江南事败,需从内闱着手’!”
他顿了顿,递上另一张纸。
“还有,昨儿东厂番役查到,有文官给信王送了本《皇明祖训》,里面夹着张纸条,写着‘长幼有序,国本当立’!”
朱由校的手指攥紧密报,指节发白。
他想起历史上自己早逝,信王继位,可现在他还活着,这纸条就是暗指他该 “传位” 给信王!
“周应秋是什么人?”
朱由校的声音冷得像冰。
“是顾秉谦的门生,之前给萧近高当幕僚,后来投靠信王了。”
方从哲回道。
“臣怕他借着信王的名头,勾结江南余党,在京城生事。”
朱由校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堆雪人的张嫣,心里一紧。
历史上张嫣因反对魏忠贤被害,现在内忧四起,她会不会有危险?
“陛下,天凉了,该回殿了。”
张嫣看到他,捧着暖炉跑过来,炉盖的铜环擦着袖口响。
朱由校握住她的手,暖炉的温度传过来,却暖不透他的寒意。
“皇后,以后没朕的允许,别单独见外臣的家眷,尤其是信王府的。”
张嫣愣了愣,随即点头。
“臣妾知道了,陛下也要当心,别太累了。”
就在这时,魏忠贤匆匆走进来,手里的密信还带着墨香。
“陛下!东厂查到,周应秋昨晚去了南京守备府,跟徐弘基的儿子徐文爵见了面,两人关着门聊了半个时辰!”
朱由校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
他看向庭院里的雪人,雪人的脸被风吹得有些变形,像一张隐藏的脸。
“陛下,要不要臣派人,把周应秋抓起来?”
魏忠贤躬身道。
朱由校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决断。
“不用,让他去,朕倒要看看,信王和徐弘基,想玩什么把戏!”
庭院里的雪还在下,张嫣手里的暖炉慢慢凉了。
她看着朱由校的侧脸,知道一场比江南平叛更凶险的暗战,要开始了。